拜佛
李莲心第二天起了一大早，昨日江淮难以安眠的情形总是让她耿耿于怀。 要不要借药房给江淮配点药？ 李莲心不算正统的医生，不过从小体弱多病，久病成医，一些普通的情况，她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李莲心打定主意后，决定先去找江淮说明一下自己的打算。 如果是按照以前江淮的作息，这个时候江淮应该已经用完早膳，在书房陪她办公。李莲心换好衣服，按记忆中的路线，向书房走去。 王府变化蛮大的。李莲心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周围的景色，现在才有时间慢慢地看着这草一物。 李莲心喜欢热闹并且爱收集好玩的事物，可往往生了前手，没长后手，把收集来的东西到处乱丢，还是江淮跟在后头一个一个替她收拾。 可江淮平时也忙，总有收拾不到位的地方。所以时不时就有人找城主去“救”被困住的人。 那会可热闹了，李莲心被江淮逮着处理公务，正焦头烂额时，听到有人需要解困，立马丢下公务，跑去“救”人。 虽然最后还是会被江淮抓回去处理公务，但那一小段休憩时光也足够缓解李莲心的心情了。 而现在的走廊十分安静，仆人遇到李莲心，也只是作揖行礼，并不出声。 “哎，菡萏？” “凤大人？” 李莲心惊讶地看着凤忻，没想到他会起这么早。 李莲心在捡到凤忻之前，一直以为鸟儿都是相当勤快且爱早起的种族，但凤忻是一个异类，他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如果仆人没有叫他的话，他甚至可以睡到午膳后。 凤忻奇怪地皱了皱眉毛，问道：“见到我怎么一副这么惊讶的样子？” 李莲心摇摇头，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见到凤大人。” 凤忻貌似还想说什么，但还是转换了话题，问道：“你呢？你去干嘛？” “我想找江大人借一下药房，配个药给他试试。” 凤忻走到李莲心身旁说：“我也要去找江淮，不如我们一起吧？” 李莲心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中。 “昨晚情况怎么样？”凤忻偏头问道。 李莲心想了想说道：“不太好，江大人虽然成功入睡了，但做了噩梦，出了一身冷汗。” “唉，”凤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远处的嫩绿的枝芽。 李莲心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凤忻，问道：“江大人的失眠之症是何时开始的？” “城主走后没多久吧，”凤忻低头说道，“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江淮是太忙了，忙着处理城主的葬礼，处理交接，处理公务。但后面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虽然平时脸色也不算太好，但那段时间江淮的脸色格外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有鸟儿落在枝丫上，压着树枝上下颤抖了一番，连带着李莲心的心也颤了几下。 “...这么严重？” 凤忻颔首，沉声说道：“在我的逼问下，江淮才坦白他失眠的症状，并且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江大人有说为什么吗？” 凤忻一时没有吭声，直到李莲心转头看他，他才说道：“江淮本来预计九号就会到王府，但因准备城主的礼物，于是晚了一天才回王府的。而城主是九号走的。” 在凤忻略显低闷的声音中，两人陷入了沉默。 李莲心记得，九号那天晚上，自己的身体突然好痛好痛，她有预感今晚将会发生的事情，于是她叫来了所有人，只有江淮不在。 李莲心硬是撑着，灌下的汤药全部吐出来，唐禾在她身上施法，她硬等着，她想着，她一定要见江淮一面。 太阳从地平线冒出一点时，阳光透过窗沿照在李莲心已经失去血色的面庞。李莲心终于听到有人喊江淮回来了，但是她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唐禾在一旁，汗湿了全身，警告道：“莲心，再这样下去，魂魄受损，纵我有回天之力也没有办法了。” 李莲心在最后意识模糊之际，远远地看向门口，好似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奔她而来。然后，然后李莲心便彻底失去意识了。 李莲心想起来这段过去，其实当时自己没什么具体的话想跟江淮说的，只是想最后看他一眼，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再次重生，或许还会跟他说让他好好睡觉好好吃饭，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了。 可惜，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佛堂。 凤忻轻轻地推开门，回头示意李莲心一起进来。 房内正中央摆放着佛像，佛像占据了房内大半的空间，法相庄严的弥勒大佛，低头似笑非笑地注视地上的一切；红衣裸臂的喇嘛，大笑着看着世间万物，一旁的香炉冉冉升起沉香。 凤忻走到江淮旁边，同他一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远远的，李莲心静静地看着江淮，清瘦的身形，冷白的肌肤，眉如墨画，原本应该看起来豁达舒展，但此刻却好似压了重重山一般，似是有烦闷蕴结在心中，面目看起来心事重重。 以前还是城主的时候，拜佛祈福是日常事务。每次拜前，李莲心都会不厌其烦地转头问江淮，要不要一起来拜。 江淮总是拒绝，他只会在旁边默默地陪着李莲心走完全程。 李莲心彼时觉得，江淮不像大多数人一般。他的欲望很淡，钱财、名声、荣誉，他好像都没有那么在乎。 可如今，江淮竟也开始拜佛。拜佛的人，心中都有渴求的事物。 想来江淮做了城主后，肩上的担子大了许多，也有更多的责任感，应该是在为百姓们祈福吧。 “城主如此虔诚，想必心愿一定会实现的。”李莲心拒绝江淮拜佛的提议后，犹豫了片刻，说了句鼓励江淮的话。 江淮没有回应李莲心，只是站起来久久地望着佛像。 李莲心看着江淮的背影，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或许是心疼，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别的说不清的东西。李莲心以前时常觉得像江淮那样无欲无求是最好的，可自从李莲心死后，小狐狸变了许多。 李莲心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