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考试结束的钟声在我放下笔的最后一秒恰如其时地响起，我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老师收卷。 窗外的书页纷飞如同白鸽，从各个楼层毫无保留地倾泻下去，收拾起来不知道有多麻烦。还好我原先半吊子的成绩在从沙海回来后的一年内靠着苏万慢慢补上去了，否则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多半也会成为在教学楼下默默清扫书本残片的清洁工中的一员。 我背着书包慢慢走出考场，太阳虽然快落山了，但光线依旧刺眼。我站在校门口的阴影里，默默观察着往来的车流，却始终没有看到我想等的那辆。 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一点也不意外，又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苏万坐在自行车上玩手机，表情焦灼，估计正在打团。我上去猝不及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手一抖，闪现反了方向，屏幕里的小人直接冲到了敌方五个人的脸上。 两秒后屏幕暗了下去，我哈哈大笑，不等他伸手打我就把他的手机凭空夺了下来。 “幼稚。”苏万说。 我没理他，坐在他的车后座玩着他的手机。 太久没玩游戏，我的cao作已经有点生疏。 我按着方向键猥琐走位，蹲下来架狙的时候我想象打的是吴邪的头，结果命中率竟然还意外的高。 我把音量键开得最大，故意让苏万听中狙的声音。他一边蹬车一边骂我这种只会缩在后面放冷枪的打法要害他输了晋级赛。我说你拉倒吧，晋级赛都这么选了也没见你有多想赢。 自行车摇摇晃晃地拐过一个又一个胡同，我忙着打游戏，也没注意这是去往哪里的路。 这把晋级赛又臭又长，打到后面我已经疲了，但苏万说如果我不继续玩下去，那就换他来打，我蹬车。 我说你为什么不打个车过来呢，你又不是没钱。 他说你不懂，我在回味高中生活。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好在骑一个上坡，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听起来特别滑稽。 但我没笑，我只是默默地把脚伸下去，蹬了几下地面。 这把比赛最后还是不负众望地输了，DEFEAT几个大字弹出来的瞬间，我关上手机，把它塞进苏万的口袋里。 风呼啸着从我的脸颊边吹过，刚才是上坡，现在就是下坡。这条路上很多石子，我抓着苏万的外套防止被他颠下去。 “往哪儿骑呢你？”我回过头，看着四周的楼房和树木不断向后隐去。 “我师父家。”苏万头也没回，一边骑车，一边大声地唱起了青椒炒饭歌。 我听得一身恶寒，强行忍住了从身后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这坡太陡了，我担心他一不小心就翻下去，大半夜荒郊野岭的，等明天太阳出来恐怕我俩尸骨都凉透了。 “去你师父家干嘛，我跟他又没话说。”我逆着风声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对黑瞎子这个人本身倒是没什么太多意见，我对他那种微妙的膈应感，说白了还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 但偏偏我身边的人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藕断丝连，我没办法。 “没关系，他不在。”苏万道。 听到这句话后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感觉更加摸不着头脑：“那你去做什么？” 苏万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我立刻警惕起来，思绪不受控制地又飘向一个目标点。 “我在师父的密室里发现了好东西，鸭梨，你肯定感兴趣。” 我没吭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反正......等你到了就知道。”话到嘴边，他却突然吞吐起来，开始卖关子。 我望着夜空，一轮弯月挂在空中，今晚的月光实在不太好，惨白的，把面前的房屋都照得阴森起来，令我不由自主萌生了跳车离去的想法。 车轮吱呀一声，苏万把自行车停在宅院门口。我从后座下来，抱着手臂站到紧闭的大门边上。 苏万锁好车，三两下爬到石狮子头上，从狮子耳朵里轻车熟路地把钥匙摸出来。 他坐在狮子头上晃着腿，笑得还挺得意：“鸭梨，看我这身手怎么样？” “比我差远了。”我切了一声，把书包往地上一甩，在裤子上随便擦了擦手，也是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我俩一人一边，各自占着一个石狮子的头，在黑夜中静静地对峙着，看起来实在是蠢透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铁门的高度，突然有种想直接跳过去的冲动。但我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大概率是残废，更惨一点，万一跳的过程中卡裆了，那比残废还生不如死。 我还在胡思乱想，就看到苏万对我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我弯下身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一点点把手指探到石狮子的耳朵里。 这个动作他做得看起来很轻松，对我来说却很有难度，毕竟石狮子头顶很滑，而我又没他那么轻。 其实我可以直接下去，然后站在底座上往上够。但我的胜负欲莫名其妙地被他激了起来，我紧紧地扒着狮子头，努力保持平衡防止自己掉下去，一边伸手往下去摸。 指尖果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有点撑不住身体，赶紧一个猴子捞月起来。我把抓到的东西拿到月光下一看，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 一卷脏兮兮的羊皮纸，表面还特意用烟熏过，做出古旧的样子。 封皮上写着三个字，“藏宝图”。 字体细长清秀，一看就是苏万的字。 我额角抽了几下，抬起头看苏万，才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下去了，正站在打开的铁门前对我神秘兮兮地招手。 “这是什么？”我从石狮子上翻下去，把手上的羊皮纸递到苏万面前。 “藏宝图啊。”苏万回答得理所当然，他没接，我只好把手上的纸又收回来。 他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狡黠，有点像以前在高中我们偷偷跑去办公室改成绩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他在骑车时说的那句话。 “所以，这也是你怀念高中生活的一环？”我捏着手上的羊皮纸，慢慢道。 “Bingo！” 苏万开始鼓掌，我瞪了他一眼后，他赶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轻咳两声，在我宛如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下，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开口： “这！就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惊喜，庆祝高考结束。” “复活吧！我们的青春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