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地下夜店，诡谲迷人眼。

    闪烁着急促的霓虹灯光下，人们焦急万分寻找着发泄欲望的出口，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又需要安慰的心灵，虔诚的程度不亚于做着礼拜的教徒。直到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五光十色的液体酒杯中，慢慢地沉下去。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侵蚀着人们麻醉的心灵。

    一个酒保打扮的青年，黑色短发规整向后梳起，笔端笔正站在吧台后，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折磨着玻璃杯，直到发出刺耳的尖锐声也见不停止。

    「给爷来一杯马提尼！」喝得醉醺醺的客人趴在吧台上对酒保比划着。

    正在远眺的酒保无视客人，继续擦拭着酒杯。对于他的异常，客人倒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继续大声叫唤着要喝酒。

    直到一把日式短刀插在他的手指缝隙中，嵌在吧台上。或许放在以前这是一件恶性事件值得上个新闻报个警。但时代变了，强者不再装模作样制定规则，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规则。

    深知这点的醉汉颤抖着酒醒了，连滚带爬逃走。

    雷一的刀很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作为出生在日本联合委员会中住吉会的他，是个天生的暗杀者。不过他本人不喜欢这个黑帮给与的称号。

    要他说，他天生就该是修的狗，哪怕让他去扫厕所，只要目光所及之处有修，就足够当下酒菜了。想象着修对他冷漠的质问语气，酒保舔了舔唇，回味无穷。

    只是眼下，对于雷一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危机四伏。

    自从修和莲坐上卡座上的那刻开始，雷一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们。

    他紧咬牙齿，愤愤不平自己那么多年对修的付出，及不上刚来几天的新人。自己都没有和修一起坐下来喝过酒！凭什么……凭什么每次机会都是给这种小白脸？最爱修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这时，

    几个女人嬉笑着推着一个穿着保守的女孩到角落的卡座前。女孩硕大的黑框眼镜都无法掩盖她绯红的脸颊。

    她来到茶几前鼓起勇气，尝试用声音盖过震天的节奏声「修先生！冒犯地问下您身边的这位，是您的爱人吗？」

    莲一个没忍住失笑。

    他弹了弹烟灰没等修回答，便朝着来人露出一个笑，凝着令人遐想的揶揄之意说道「能被你这样漂亮的小姐这么认为，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修浅浅瞥了莲一眼，见他眉清目秀下的嘴角泛起涟漪。

    面对打搅者完全不会觉得不适，反而很享受处理这种无聊的事。说什么，做什么，总带着笑意。该评价是性格好呢？还是高深莫测呢？

    一旁的女孩被莲迷得七窍生烟，头顶就差茶壶水开时的蜂鸣了，因为不想被漂亮男人看到狼狈的一面，她赶快扶稳眼镜仓皇而逃。而身后的女人们失去了可以取乐的对象，也陆续悻悻离去。

    略有些遗憾女孩的逃跑，莲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把身子侧向修，坏坏地笑了起来「修君在偷看我，不会因为我们上过一次床，就爱上我吧？」

    修一时看愣。

    不得不说，这张脸配上这种话，和凛相似度还真是惊人的重迭。

    修轻笑但无声，弯起嘴角时侧脸下颌线清晰。深色皮肤上却有一双色素极浅的琥珀色眼睛，锐利如鹰。

    「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转头看向莲，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里面的冰块，整个人散发出蔑视万物的气息。

    「顺带一说，那个女孩子过来之前，我就想说了那个酒保，看你的眼神……」莲看起来有些为难，但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他回头看了一眼雷一，随后故意凑近修说了一句「好恶心啊」

    雷一看到了这个挑衅的眼神，手下不自觉用力，酒杯应声碎裂。

    「家族里只有有用之人，而雷一是其中一个」修嘴上说着，但眼神没有吝啬给吧台方向。

    莲拿起桌子上的玛格丽特，舔着杯沿上的盐。

    「雷一这名字很熟悉，好像是日本联合委员会里，哪个家族的高级干部是吧？你能把这样的人挖来，看来狄伦还是深不可测」他把最后四个字音节放慢，话中带话。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能让狄伦前首领的幕僚重出江湖呢？」修两指捏着杯子，朝着莲的鸡尾酒轻轻碰撞了一下，随后一口饮尽。

    一直以来，在暗处左右前任首领，怎么都调查不出的那个神秘人，居然自己找上了门。

    和凛极度相似的脸孔，岁月在他脸上定格，和海茵茨花了半年世间，才从大数据中找到的那张无名墓地上照片如出一辙。

    刚开始引荐莲给元老时，修还不能百分百确定，直到那天男人在房间里抱着莉莉丝推向他时。

    修敢肯定，那个「关系不好就叁人一起上床」这个建议来自于谁。那个在直播视频里，从首领身后伸出的那只手，是谁。

    是小鸟游莲。

    本该早就在日本死掉的男人，靠一己之力搅动整个黑手党，打破家族和家族之间利益的平衡，把凛，浪川淳，狄伦首领玩弄与股掌之间。仿佛，世间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可以说他所到之处就像是被地狱火焰诅咒过，寸草不生。

    「修真是一点就通，那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那么，你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一定是想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对吧？」莲收敛起笑容放下手里的方杯，一脸轻松地拿起肩膀上的长发绕着手指玩弄起来「放心吧，我没有恶意，只为莉莉丝而来」

    修闻言轻蔑地笑了「你和她什么关系？」

    「哈哈」莲也跟着笑了起来，坦然又大方地说「做不成夫妻，还能当情人的关系」

    「……」

    修的表情rou眼可见的凝重起来，琥珀色眼球中间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直线，像是食rou动物在看某种待宰羔羊。

    热闹的酒吧有那么一瞬，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很快，继而人声鼎沸。

    「好了，话题跑偏了。我们继续说这次的日本之行吧」莲完全没有被修释放出的可怕威压吓到，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继续说。

    「成道会如今依然活跃，还有这几年里异军突起的铃木集团，都是这次拍卖的强力竞争者。你知道的，只要价格高到无法拒绝，那么内定的说法就是在自欺欺人」

    莲用茶几上的空杯子代替两方势力移动着方向，用瓶装威士忌代替伊朗势力。随后拿起威士忌，往修的空杯子里甄满酒说。

    「外面的玻璃很厚，很难突破。但从里面直接倒出来就会容易很多。比金钱带来贪欲更有用的，更有决定性的东西。要么是令傲慢喜悦的权力，要么……就是人之本能的……色欲……」

    莲为自己也倒上了一杯浓烈的纯威士忌对着修举杯。他柔和的深蓝色眼眸，有着春风般和煦和无害，但只要换个视角，就能发现他眼底难以掩饰的寒芒。

    「你会怎么选择呢？首领」

    他一手撑着沙发，侧身靠近修，一直近到互相的呼吸可闻。莲的语速不急不缓，优雅的语句里平添一份平静和超然。

    「假使灵魂不和沉重的躯壳一起下沉，人就可以在人世留下痕迹。高贵如你，可以从无力感中摆脱出来，坐在王座之上。修，敞开你的心胸，迎受我的阐述……」他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浅笑，弯起的嘴角里是人看不见的恶魔尖牙。

    恶魔的低语会让彷徨之人不再犹豫，这是人类永远无法逃离的七原罪。代表傲慢的路西法，会引诱相同罪行之人。就如同当初引诱莉莉丝的那位，代表暴怒的塞缪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