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 白玉座
二百二十五 白玉座
玄宫寂静万分,周遭半点声响也无。 此处似乎独立于尘世之外。 火折子正“嘶嘶”燃烧着。 梁曼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正忙着抖搂满是泥沙的衣裳。 她颇为不雅地打了个声震寰宇的喷嚏,喷出一堆沙。梁曼狼狈地抹抹鼻子。 抬头,却发现对方居高临下,正冷冷逼视自己。 冰蓝眸子寒冽刺骨,清透似冰晶千年未化。 男人冷漠的侧脸在飘忽不定的火光下更显深邃。 梁曼敏锐察觉出对方情绪不对。怎么回事。应向离现在好像和刚开始被她sao扰时的样子差不多… 不不不,眼神比那个时候还要森冷。 鼻腔清空后,她闻见了应向离身上传来的淡薄酒气。 估计是肖映戟带他喝了酒。 不过…这样正好呀!喝醉了事情反而更好办。醉汉最好糊弄最好骗了! 她刚刚还犯愁此时正和他冷战,开口哀求的话会不会有点乱人设。但应向离喝醉的话,想必戒律心和道德尺度也会有所降低,那就正好拿来给她利用利用骗一骗。 想着梁曼还在心里默默为肖映戟点了个赞。 是的。即使知道此处危险重重梁曼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什么也没看着就摔进沙子里吃了一嘴土,就这么走实在也太亏了。 更何况向导和保镖这不就有现成的! 念及至此,梁曼便放缓了声音。娇嗔:“向离,这里是怎么回事?我就想随便进来逛一逛,不知怎么就摔去这儿了。” 对方面色漠然,一语不发。 梁曼并不气馁,上前揪住他衣角。她仰面望他,拿他平时最抗拒不了的声音软软撒娇:“向离,你能不能带我在这里转转?平时在地宫太无聊了。咱们今天不如就在这里约会好不好?…好不好嘛…” 嗲声嗲气地拽着他衣服哼唧了老半天,对方依旧不说话也无动作。 片刻后,他才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能。” 声音如珠如玉。冷冽毫无感情起伏。 梁曼略微有点尴尬。寻思这说话声音听着挺稳的,不像喝醉了。 …他不会其实是在生气自己未经允许进来玄宫吧。 眼睛一转。梁曼顺势佯作生气,赌气地将袖子一甩:“好,你不去我自己去!”她扭身恨恨地跺着脚向玄宫深处去。 没走几步,对方在背后淡淡道:“去吧。玄宫周围全是炸药。机关一开,上层神殿毫发无损,下层玄宫炸落掉入山体。谁来了也救不得。” 梁曼定住了,后背霎时寒毛卓竖。 但一念及自己来趟玄宫光摔了一跤什么也没做,她就很不甘心。左思右想之下,只能又腆着脸回来继续撒娇求他。 可今日不知怎么,这招死活不管用了。 梁曼各种招数用尽。最后只得狠狠心,厚着脸皮主动去亲他。 平日里应向离就喜欢在前戏时不断接吻。梁曼因为心里恶心他,一般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搞这种磨磨唧唧没有用的还不如赶紧提枪上呢。 此时此刻。梁曼迫于无奈,憋屈地搂住他脖子。她踮脚轻轻吻上那张散发着寒气与酒气的淡红色薄唇。 没想到应向离却只是冷漠地垂眼,无动于衷地看她渐渐贴近自己。 纹丝不动,漠然视之。满不在乎。 玄宫悄无声息。 此处的小一片光亮中,有两个影子亲密的相叠在一起。 硬着头皮逼自己坚持住。睁眼却见,他竟还是那个漠不关情的冷淡神色。 梁曼绷不住了。本来就不想吻他,对方的冷淡更是让心里一万种无名火起。她破罐子破摔委屈大叫:“好!那就看我炸死吧!” 阴沉着脸直直往里走。因为心情暴躁,她一时也顾不上辨别方向。黑暗中不知究竟踩中什么东西,脚一歪摔去地上。 拳头泄愤似得疯狂砸地。梁曼最后自暴自弃地干脆就这样坐在地上歇了会。 她胡思乱想着。 应向离到底是怎么。喝醉了开始仇恨全世界吗。 …这条死狗不会真就这样不管她了吧。 本以为这几天冷战,他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是已经对她有所偏向的表现。没想到喝醉了竟然连她的命都无所谓了。 越想,心里越是憋屈怨恨的难受。 虽然应向离平时好像总表现的对她百依百顺。但只要一遇到点关于他主子的事他就绝不退步。 这算什么,自己真和个小三似的。天天和连夏这个死gay争一条狗的忠心? 他到底有没有对自己动过心。 难道她真算错了…?应向离对她的一切,真的全都是因为心软的同情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黑暗里渐渐升起一团模糊火光。 应向离迈着长腿,徐徐走来。 男人悍利的身影停在自己面前。冷漠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许久。 他冰冷的眼神丝毫不变 。梁曼咬牙死瞪回去。 瞪着瞪着,心底的种种怨恨却在此刻突地化作委屈。眼圈莫名一热,眼泪竟这样直接滚了下来。 她慌忙将脸撇去一边。梁曼故作冷硬地站起,重重落脚向外去。 可一跺脚脚踝就有些不适的痛。 她从嗓子眼里轻哼一声。 当然,脚踝其实并没那么疼。闷哼多少也有点故意夸张的成分在。 对方原地不动。 沉默许久。应向离慢慢道:“…摔哪儿了?” 闻言梁曼立时扭身大吼:“不用你管!我摔哪儿了和你无关!” 她倔强又满腹怨恨地死死瞪他,双眼睁得通红。这一刻的梁曼是真的无比仇恨,眼底刻骨的恨意浓得根本遮也不遮:“反正早晚都得死在这里!你管我做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 应向离缓缓踱来蹲下身。梁曼立即抬脚往他脸上狠踹,可惜被他手快拿住了。 男人掌住她的脚。脱下鞋子为她揉了揉脚踝,低声问:“这里痛么。…这里呢。” 每问一声,他得到的都是响亮又尖锐的回答:“不痛不痛好得很!” 应向离被怼的哑口无言。 片刻后低声道:“…这里没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梁曼自己穿上鞋,冷笑:“可我今天就想死在这。我就想被炸药埋在这里!反正早晚都要死。比起被你义父杀还不如被炸药炸死来的痛快! ”说着重重推开应向离,自顾自走去。 刚行了几步身上一轻,自己已被他打横抱起。 梁曼发了狠地挣扎,啃着他肩膀死命掐他脖子:“干什么!放我下去!” 对方却如老僧入定般巍然不动,对她的动作不作任何回应。他平静地迈着步子,抱着梁曼往前走去。 过了会儿,道:“…这里是前殿。左右是妃子的偏殿。” 等梁曼发现应向离竟然真的是在带自己游览玄宫,便也不挣扎了。她还主动接过火折子,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着四周。 正琢磨一处门扉看得入神,头上人忽的开口。 “…你刚才,是真哭还是假哭。” 梁曼悚然一惊。反应过后,便是莫名心虚。 她恼羞成怒地又开始挣扎,并虚张声势作势要跳下去:“假哭没错我就是假哭!…还抱着我干什么!都说我在骗你了!” 对方却将她搂地紧紧,任凭怀里人的指甲在他侧颈接连划下数道血淋淋的印子。男人一语不发,仿佛刚才提出的问题只是梁曼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两人又安静下来。 梁曼面上气鼓鼓地绷着脸,心里紧张思忖着他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混血深邃的脸上却如古井般沉沉无波无澜,她愣是看不出丝毫名堂。 直到望见了前方主殿。 梁曼知道这是玄宫的重点,立马来精神了。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刚刚吵过架,她厚着脸皮抱住他脖子指挥:“去那里看看。” 男人淡淡道:“这里是义父入定闭关的地方。义父入定时七天无法动弹,需要我和右使为他在这里护法。…里面没什么东西。” 闻言梁曼眼睛一亮。 好小子,这么重要的消息不早点告诉我!我就知道你小子嘴严藏了好多事! 她忙故作天真道:“天呐要守七天!竟然这么辛苦?…话说这里是不是放着地宫主人的棺椁,棺椁现在还在么?” 对方不搭腔。 梁曼不死心:“听说地宫的主人是个自立为王的皇帝呢。我还没见过皇帝的棺椁,里面是不是有好多陪葬品呀?” 但无论怎么问对方都是不答话。梁曼急了,干脆直截了当道:“向离,我想进去看看。你带我去吧。” 应向离依旧不理。 如此关键的地方梁曼不可能不去。她早已焦躁地耐心用尽,直接狠狠一掐他手肘麻筋,趁他松了劲翻身跳下来。 她高举火折子,健步如飞地往主殿直直奔去。 门口两座凶神恶煞的天神神像吓了她一跳。梁曼定了定神。心想你吓唬我可没用。真正鸠占鹊巢在你们家皇帝头上拉屎的那个,现在还活蹦乱跳毫发无损呢。 直接推开石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硕大无朋的白玉王座。其后,一尊金灿灿的巨型金丝楠木棺椁陈列堂中。 中间供桌上还摆着琉璃五供以及几盏样式华美的侍女长明灯。此时此刻,长明灯竟还幽幽亮着光。这就是为什么梁曼能一眼看清这些东西的原因。 梁曼也不敢在此处多呆。她简单转了圈,匆匆扫了眼四周。 整座大殿处处样式考究,精美绝伦。那方雕刻着五爪飞龙的白玉王座上一尘不染,似乎是经常被人打扫。 看来,连夏闭关就是坐在人家这个皇位上打坐的。 棺椁没什么好看的,桌上打眼一瞧也就那些东西。她重点看了眼格局。发现宫殿四角原本应当是摆放过许多瓶瓶罐罐的陪葬,但后来被搬走了。 而这里的墙壁材质明显与其他地方的青砖不同。梁曼上前仔细瞅了瞅。 似乎是为了保护最重要主殿的完整性,整个地宫独这里一间的墙壁是由铁浆浇筑而成。整间主殿可以说是浑然一体,固若金汤。 若是外面发生爆炸,这里就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铁匣子。将棺椁倒扣保护其中… 将一切勘察仔细,梁曼叹口气。退出主殿。 殿外却多了一尊静止不动的门神。 应向离无声无息地停在黑暗里,默默注视她。 知道了连夏的秘密,梁曼早都兴奋地忘记了许多。她激动地迎上去,问:“向离,你义父下次什么时候闭关呀?” 可对方只定定看着自己。随后拂袖而去。 梁曼不明所以,她急追了两步。跟着他跑了会儿才想起,方才他似乎一直在看自己的腿。 坏了坏了,应向离应该是以为她装瘸骗他心里不高兴了… 反应过后梁曼迅速补救。她尴尬地一迭声哼唧,跳着腿有模有样地连连呼疼。 可惜对方看也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