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真正的吻

    刑花亭断断续续昏睡了三天，期间即使睁开眼时也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了只留下一具会呼吸的躯壳，摩罗定时喂给她碾碎的药片和食物，她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般任人摆布。他抱着怀中浑浑噩噩的人心脏被整个揪起，嘴唇在她颈项间反复轻触确认她的脉搏，频繁向持续监控着刑花亭状态的瑞雯求证她的情况，瑞雯通报他已经开始好转，理智告诉他应该在刑花亭清醒之前照看好家里但他完全无力关注外界，全副心神都牵挂在她身上。

    刑花亭感觉自己陷在一片安宁而深沉的黑暗里，想要于这静谧中永远沉湎下去，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提醒她该离开了，错乱的神思被修整着各归其位回归秩序，她缓缓睁开双眼，头脑逐渐恢复清明。

    她坐起身，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和站内的情况，智能系统全力调配勉强维持住了短期内救助站的正常运转。

    幸好瑞雯还在工作。

    下床时她浑身的关节咔咔作响，仿佛一场大病初愈。

    发病时的记忆零碎的复现在她的脑海里，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摩罗。

    摩罗这三天都蜷缩在她房间的浴室里，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引得她再次崩溃或发怒，除了喂饭时间以外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他坐在浴室地板上靠着浴缸外侧眼底乌青浓重，嘴唇脱水起皮扭曲的紧抿着，连睡梦中都在呢喃着不断哀求道歉。

    “刑，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做你讨厌的事了，刑，我很抱歉…你说说话，别不理我…刑花亭……”他对着梦境中冰冷盯着他无动于衷的女人慌不择路的道着歉，随着时间的流逝语气愈发无助起来，胸腔中叫嚣的恐惧几乎聒噪到极点。

    声音像砂砾划过地面，沙哑而破碎。

    短短三天他就把自己折磨成了这幅样子。

    刑花亭屈起一条腿膝盖跪在他身侧的地砖上，左手缓慢的伸出轻轻搭上浴缸边缘，放在了距离他的手一掌远的地方，上半身前倾着凑近了一些。

    她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脸庞，随即被那冰凉的触感震颤了下。

    似乎比刚开始还要冷，刑花亭回忆着。

    摩罗被她的触碰惊醒，睁眼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自己的忏悔，还没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就开始了哀求，什么都不顾了的疯狂哀求，卑微的话语争先恐后毫无章法的不断冒出来。

    他实在怕极了被刑花亭抛弃，他不该不听话的。

    “刑花亭，别不要我，我没地方去的。”

    “……”

    刑花亭的内心狠狠反击了她一下。

    面对摩罗方寸大乱胡言乱语的道歉，她只不过是叹了口气，对方便霎时刹住了话头，她抬手覆盖上他的手背，毫不意外的看到对方浑身轻颤着垂下头去。

    “刑花亭，我太吵了是吗？”他放低声音。

    她看着对方苦笑了一下，“我明明记得睡着之前某人还能伶牙俐齿地咬我呢，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嗓音干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我知道…我、我很恶心…是个实验室造出的怪胎，如果你讨厌我靠近，我再也不敢了、如果你不喜欢听到鳞片的声音，我就把它们全都拔掉。”他迫切的想连五脏六腑都剖出来晾给她看，“我什么都能忍耐，只要让我待在角落里看看你，求你了！”

    整个人简直要低到尘埃里去。

    摩罗冰冷的手松松地握住她的腕骨，刑花亭视线下移，他的骨节分明紧绷到发白，却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疼痛。

    她没有说话，定定凝视着两人交叠的手，心中不知在思虑着些什么。

    直到从哪里落下一滴水珠，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破碎的啪响。

    刑花亭回过神来，好像放弃了一样垮下肩膀，她抽出被对方握住的手腕，轻易就获得了自由。

    “刑花亭，你别走。”他哀求着，满脸懊悔。

    旋即她扣住他的后颈往下一压，一个吻结结实实落在对方唇上。

    “你记得自己的唾液有毒的对吧…”她低语着唇瓣擦着对方的嘴唇，“……要、小心一点，别弄伤我…”随后舌尖抵开唇缝探入对方口中。

    真奇妙，摩罗没有毒牙却拥有毒腺，这条腺体埋藏于脸颊内侧将原本只存在于一种植物中的甾醇类毒素分泌到唾液当中，之前他就是用咬破她嘴唇将微量毒素注入她体内的方式让她镇静了下来，本来这是他身为弥亚产物一种残缺的表现，但是…她的舌尖探入摩罗口中轻柔地勾缠住他的蛇信，这样的情形下，只要消化道和口腔中没有伤口，毒素也就只是普通的蛋白质而已。

    她认真细致的吻着眼前的人，心中没有半分不适，回想起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对于和一个在普世观念中的异种亲热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她的感受也只有接吻时要时刻分神注意着别被他的毒素麻痹有点刺激。

    对方呆滞的僵硬着维持弯腰的姿势任她为所欲为，半晌她放开对方，“这个叫吻，和你那个可不一样。”

    “我才是那个犯了大错的人，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她如同对待情人般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尽力勾起一个她最真诚的微笑，“对不起，那些恶毒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我，亲吻是人类对最喜爱的对象才能做的行为，我不会亲吻一个让我恶心的对象。”她的语气里带上绝无仅有的示弱与隐隐的求饶。

    求你，别再继续难过了……

    忽然她被整个拖入对方怀中后背抵住浴缸，翻涌的蛇尾拨倒了一旁的矮架，瓶瓶罐罐们散乱的砸向地面掀起一片巨大的声响，刑花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自上而下压过来的冰凉双唇堵住了半张的口，细长滑腻的舌头在她口中游走，肆无忌惮的掠夺着一切能被勾起的东西。

    刑花亭任由对方在她口中放肆，好半晌才慢半拍的将双手抵在对方胸前推拒了几下，而对方更加用力地拥住了她，一只手伸到她脑后托住她微微后缩的头，大脑因为长时间的亲吻而逐渐迷蒙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摩罗才放开她，恋恋不舍的舔着她的下唇轻轻啃噬。

    “......刑花亭，我喜欢你的...”这句表白他说的缓慢而清晰，好像已经在心里重复过上百次。

    她听懂了，“我知道。”

    眼前这个生物对她的感情是恋慕，接吻是属于恋人之间的行为，他涉世未深懵懂稚嫩，而她是明知了这一切做出的行为。

    摩罗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唇舌亲密交缠带来的冲动又迅速退去，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情，“...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动。”他如同看主宰着自己的神明般看着那个掌控了他所有情绪的人。

    “...笨蛋，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她低咒一句，双手捧住摩罗的头在他鼻端短暂的啄了一下，“我生病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没有任何的问题。”

    “我从没想过赶你走的，相信我一次，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爱情、不过是人类这种生物将大脑为了繁衍分泌出的几种激素营销出的冠冕堂皇的概念，在二到四个月内到达顶峰，八个月后即开始衰减消退……

    但她想起来了，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影响也可以绵延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