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何人得以入梦(下)
今夜何人得以入梦(下)
她眨眨眼,原本唇角还有的一点笑意终于消失了,沉默了片刻之后,揪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努力了,却没想到还是救不了他们。 她说她是真的疼,阿兰的那一下实在是太疼太疼了,虽然她还活着,可现在想起来都像是噩梦。 她又问他为什么,为什么阿兰要那样对她?为什么要骗她?是不是真的想杀她?然后又自答道,其实她也知道没办法的,毕竟阿兰喜欢那个人,那会儿她们还不是朋友,奉茶才是她的亲meimei,心有亲疏,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能原谅。 她说她还知道阿兰犹豫了,最后也留手了,不然她不可能活得下来。只是她真的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怨——因为太疼了,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如果不是因为阿兰留手,她大约已经死了吧。 由此,她又绕了回去,哭着说她真的努力过了,虽然不能和他们一同上去杀那妖怪,可她真的努力想了好久才找到了那个阵眼。 她说她过去没用织颜谱做过什么好事,这唯一一次尝试倒是成功了,可还是没什么用。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是真的真的真的救不了他们。 她说她是真的真的想让那个怪物去死,也痛苦得想死。可她也知道无论是哪个愿望都很难实现。 她问他:“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一点?” 他只是搂紧了她。 她亦不在意他的回答,只几句话反反复复地说着,哭着,最后在他的怀里哭得差不多晕厥过去,就像是他们初遇的那个晚上一样,任由他搂着她,就好像她只有他了,也只有他陪在身边,宽慰着她。 他亲吻着她的眼角,脸颊,将她的眼泪一点一点地吮去,言语因沾了泪水而显得湿润又模糊。 他说一都会好的,说她只要乖乖的、听话一些,就能好好活下去。至于旁的愿望,他会替她实现的。 他说的时候话语温柔,语气笃定,仿佛藏着绵绵的情意。若他有眼,那必是一双世间最温柔多情的眼,足以让人望之沉溺——纵使没有眼睛,亦是无妨。她此刻已身在他怀抱之中,便已足够忘记许许多多的不快。 一切像是刻意,又像是无心的巧合。 他再次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将她像一只受惊的鸽子那样,小心翼翼地收拢在怀中,仔细抚慰她颤抖的眼睫、唇瓣与指尖。 他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直到确定那紧绷的脊线终于柔软下来后,方才抱着她侧身躺下。 她蜷缩在他的怀抱之中,埋首于他的胸口。他一低头便能看到她细软的发丝,微微颤抖着的、半露的蝴蝶骨。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臂膀环绕过去,将她圈得更紧,像是怀抱一个洁白无瑕的婴儿,紧密得如同一体。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并没有做什么,亦没有做什么的意思。 她以为这般便结束了,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却瞧见了他亦在垂眸看她。这是个很奇怪的说法。无论梦里梦外,除了他的唇、他的下巴,她其实从不曾瞧清他的面貌,亦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观察”她的。 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莫名觉得有些酸涩,还有些不安,想要避开眼去。 可她不过眸光稍转,就听面前人叹了口气。 后背一紧,沉檀的气息笼罩下来。艳红柔软唇沾了沾她微红的眼睛、鼻尖,最后印在了她柔软的唇上。舌尖扫过唇瓣,她觉得痒,轻颤着张开,他的舌便立刻撬开那一丝软弱的缝隙,就这样探了进来。 他们就这样搅缠在了一起。 来自他的入侵并不算紧迫,甚至不能算是入侵。可她莫名生出了一种被缠绕的错觉,虽然他给彼此之间都留了足够空隙——他甚至没有像刚才那样紧紧地抱住她。 明明他连牙齿都没用,可她依旧生出了一种被一点点啃啮的感觉,忍不住就想要逃开。 他这次没有再拦她,只任由她转身,彻底躺下。 他甚至还等了一会儿,直到她彻底安定下来,方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的五指,与之交握。 她忽就品出了一丝确切的怜惜与回护。 也就是这时,她终于记起来,当初为何相见的第一夜就与他缠作一团,初尝欢爱之道。只因那时他亦是这般安抚她的,哪怕那样的抚慰其实并没有任何情意与深意。 ——她并不介意。 他的身子不算暖,甚至有些偏凉,可到底是温度的。 她想,哪怕看不清也没关系,哪怕没有情意也没关系,只要是有些温度的就够了。 ——这样她就不必害怕了。 只是这般想着,胸口便不那么疼了。 …… 待得情事消散,洛水浑身上下早已成了软绵绵的一团。 她难能地生出了几分放松惬意之感,窝在身边人的怀中,有一动没一动地拨弄着他垂下的发丝。 他亦没有像往日那样缠上来,狐狸精似地勾着她。 他只是搂着她,同样拈着她的发在指尖捻磨,偶尔垂首亲亲她的发顶,好似一头纵容幼崽的母兽。 ——真的有些不像他了。 洛水从未在他身上明确得到过这样富裕的纵容,哪怕是相遇的第一晚。 作恶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垂首将他指尖一口叼住,又用牙尖磨了磨。 “唔……” 他终于按住了她的手。 若他有眼,其中必然满是无奈。她想。 可惜还是瞧不见。 然纵使如此,他话中的沙哑与湿润却已足够让她满足。 “还不够吗?”他问她,指尖插入她的发中,轻轻挠了两下,如同安抚一只作恶的幼猫。 当然不够。 她舍不得收回尖牙,却也知道这般作弄对这个鬼来说,不过是增加一点日后报复的理由罢了。 他向来是个小心眼的,只是装着大度,好似凡事都不过眼。她再清楚不过。 洛水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