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欲可以是爱吗?我不要政治书上的回答。

    食堂并不算奢华，但干净整洁，餐桌和椅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绿茵cao场。饭菜种类丰富，东西方的餐点应有尽有，但价格也比普通学校的食堂贵上不少，显然是身为校董亲戚的食堂承包商浑水摸鱼，故意在这里把饭菜卖高价，薅家里有钱的学生的羊毛。

    两人各自打好了饭，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沈雨川在夏璃的请客下终于舍得打了一份荤菜，夏璃则为了保持身材，买了一份豆浆和一份以圣女果为主的沙拉。

    “然后呢？”夏璃微微挑眉，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

    这一问，沈雨川再也忍不住了。平日里积压的委屈、家里发生的一切、叶彪禹对他的威胁和嘲讽，全都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用筷子夹着饭菜，却一点没往嘴里送。

    “我爸现在压力特别大，明明身体也不好，还在撑着跟他们周旋。叶彪禹那家伙简直得寸进尺，不光威胁我，还看我爸在他爸面前伏低做小。他还说沈家早晚是他们叶家的囊中之物……”沈雨川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语气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无助。

    夏璃安静地听着，目光却越发沉了下来。她没有打断他，只是偶尔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她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冷意。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勺柄，像是在思考什么。

    沈雨川说完后，抬头看了夏璃一眼，心中带着一丝忐忑。他怕自己这么絮絮叨叨地诉苦，会让她觉得他软弱无能。但出乎意料的是，夏璃并没有嘲笑他。

    相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雨川，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习惯踩着别人往上爬。他们看似风光，但本质上，只是一群狂吠的败家之犬。”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柔和了些，“不过没关系。既然你是我包养的人，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沈雨川愣住了，鼻尖酸涩，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面前的夏璃，明明是一个从十三岁就踏入成人世界的少女，却此刻用一种坚定的语气，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夏璃说着，从身边的背包里抽出了一本文件：“这是《蓝花楹水影》的剧本，你既然要跟随我起参与拍摄，那么也该了解一下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

    沈雨川接过剧本坐正，翻开手里的《蓝花楹水影》剧本，随着纸页的翻动，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正在喝豆浆的夏璃。

    “夏璃，你怎么理解你饰演的这个角色？她那么矛盾，表现得开朗泼辣，可内心却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去平衡这种反差？”

    他的问题带着好奇，也带着一点认真探究的意味。

    夏璃放下杯子，眉宇间呈沉思状：“她是个双面人，这点跟我以前演过的角色倒有些类似。但她又不一样。外表开朗不是伪装出来的，但内心的敏感和不安也不是假的。我会用细节来表现，比如在人前说话时，她语调可能特别有力量，但在独处时，她的肢体语言会变得很克制，甚至手会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开朗和内向不一定对立，它们可以共存。她不是在伪装，而是在两种状态中挣扎。我想让观众看到她开朗外表下的不安，就像……蓝花楹的花影，很美，但也很缥缈，总觉得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沈雨川点了点头，继续翻了翻剧本，又问了一个更深入的问题：

    “那……她对那个女孩的爱，是纯粹的爱吗？还是夹杂了别的东西，比如自私的占有欲？毕竟，她做的那些事情，比如暗地里排挤男生，甚至伤害密友，这些都不太像真正的爱。”

    他问着，眼睛低了下去。他不知道夏璃对他的感情是什么，也并不清楚他对夏璃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只觉得两个人的这种状态并不正常，他不喜欢，但为了钱不能离开，却…也不想离开。

    夏璃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目光变得认真起来：“她的爱肯定是不纯粹的，因为她爱的是自己的幻想，而不是那个人的真实。她的占有欲太强，甚至强过了她对女孩的感情。这种爱带着自我控制的意味，很危险，也很真实。”她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觉得她并不是彻底坏，而是因为内心隐藏着深深地自卑，才做出了那些错事。这种内心的纠结才让她变得那么复杂。”

    她说着，强行稳着自己的内心。其实剧中的角色对内心的情感十分的纠结，但她本人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情感十分的纠结呢…就是坐在她眼前的这个人。

    到底还是没忍住，她话音刚落，沈雨川就抬起头，直视向她。那目光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有胆怯，有不解，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夏璃，你觉得真正的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夏璃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桌上的剧本，手指轻轻滑过封面那一片淡紫色的蓝花楹图案。她的语气有些缓慢，却带着思索：“真正的爱啊……大概是没有占有欲的吧。应该是让人感到自由，而不是被束缚和控制。”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不太信，反倒像是政治课本的背书。

    沈雨川听着，心中情绪感到有些微妙。他想起了她对自己的亲密举动，还有那些让他羞涩却无法抗拒的瞬间。他安慰自己，或许夏璃并不是想要控制他。但他却无法否认，每次被她靠近时，心中都会涌起一种既矛盾又无法抗拒的情绪。

    “可……你觉得，你对她的占有欲，是不是也一种爱？”沈雨川忍不住追问，仿佛是在问剧中的角色，又像是在问夏璃。

    夏璃一听这话就笑了，只不过笑容里夹带着几分自嘲：“占有欲的确是爱的一部分，但如果只有占有欲，那就不能算是爱了吧。那是对自己的满足，而不是为了对方的幸福。”

    她的话让沈雨川心里五味杂陈。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剧本，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思考。他忽然低声说道：“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对待这样一个人？你会放手吗？”他在问夏璃本人。

    夏璃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认真：“如果那个人能让我感到温暖，我大概不会放手。但我也不会让他觉得被束缚……因为我希望，他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沈雨川看着她，眼里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他想问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挺懂的。”

    夏璃看着他垂下的眉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默默地吃着饭，但心里却都在思考着彼此未曾明言的感情。

    ＊＊

    回宿舍的路上又下起了雨，两个人都没带伞，冒着雨，夏璃将沈雨川送到男生宿舍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宿舍。

    由于欧瑞恩中学的性质特殊，高三年级很多同学都直接出国读书了。夏璃的宿舍里此时也只住了她和另一位女生两个人，她的室友钟玫交往了一个外校的男友，总是煲电话粥谈情说爱。

    钟玫的外号叫玫瑰Bow，因为她总是穿的粉粉嫩嫩的，还特别喜欢配饰小蝴蝶结主题的饰品。

    夏璃一向和钟玫关系不近，或者说虽然她由于拍戏，和谁的关系都算不上近，但和钟玫的关系则可以称得上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夏璃过早的进入了社会，但努力的在成人世界里力求天真和单纯。钟玫则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却非常憧憬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和成年人的世界。

    夏璃推开宿舍门时，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侧，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上，冷风带着湿气从门缝里钻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目光扫过房间，见钟玫正躺在床上，捏着手机聊得热火朝天。

    “嗯嗯，你说的那个校草，是沈雨川吧？我听说他家里确实出问题了。”钟玫的声音娇俏，带着点兴奋的八卦意味，“而且他和叶彪禹住一个寝室……要我说，这俩人要是搞上了，可就是活脱脱的‘强攻帅受’啊，简直就是腐女必追的热剧情节！”

    夏璃听到这话，脸色沉了下来。她关上门，湿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直接打断了钟玫的电话：“沈雨川没有和叶彪禹在一起，也绝不可能会和叶彪禹在一起。”

    钟玫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夏璃，眼里带着点不解和好奇：“哟，夏璃，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难不成你也觉得这俩挺有CP感？”

    “他是我的人。”夏璃直截了当地说，目光冷冷地盯着钟玫，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所以别在背地里编排他，更别用那些无聊的词汇去诋毁他。”

    她本就生的凌厉，苍白的皮肤、比例失调的大眼睛、紧凑的下颌、纤瘦的身体，总让人感觉到极强的哥特气质，态度一冷，更是吓人。钟玫果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一怔，半晌才讪讪地笑了笑：“行吧，行吧，我也就随口一说，别这么认真嘛。”

    夏璃没有再说话，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床，从洗漱间里拿出干净的毛巾擦头发。钟玫小声嘟囔了一句“护犊子护成这样”，但没敢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和男友聊起天来。

    夏璃动作停了停，抬头看向钟玫，语气却平静了些：“玫瑰Bow，做人别太爱看热闹。你可能觉得别人的生活是你的谈资，但对他们来说，那是人生。别把你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困境上。”说完，她拿着毛巾走向浴室，再没有回头。

    钟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不服的哼出一声，也没了心情继续和男友交流，挂了电话坐在床边，开始用短信和闺蜜吐槽和自己不对付的明星室友。宿舍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平添几分凉意。

    ＊＊

    连绵不断的秋雨包裹着整栋寝室楼，让行走在雨水中的人有些冷。男寝内的供暖很足，叶彪禹穿着件纯色无扣海军蓝色Loro　Piana，大剌剌地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手指无聊地转着一支笔。他语气轻佻，声音不小，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你们听说了吗？那夏璃，表面上是个明星，背后可真够精彩的。我爸都说了，她爹是个杀人犯，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她拍戏挣的钱吧，全让她那个不靠谱的妈拿去挥霍了。这种家庭出来的人，能有多高的格局？”

    周围其他室友和前来串宿舍的同学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表情有些微妙，但没人敢直接附和。

    叶彪禹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最搞笑的是，沈雨川居然和这种人搅在一起。一个家道中落的穷鬼，跟一个杀人犯的后代。你们说，这风水能好得了吗？我敢赌，沈家的生意能被克到连渣都不剩！”

    有室友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你别说得太过了，沈雨川听了怕是要翻脸吧。”

    叶彪禹嗤笑一声，语气更是不屑：“翻脸？他翻得起吗？现在的沈家都快成我爸的产业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可怜虫，舔着脸巴结那个‘七变儿’，真是笑死我了！”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僵硬，忍不住眯起眼，语气阴冷了几分：“怎么？你们一个个也觉得我说得不对？呵，这学校里，敢跟我作对的还真没几个。你们可别犯傻，站错了队。”

    宿舍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叶彪禹那刺耳的冷笑声回荡着。

    只不过他才刚刚笑了没两声，寝室的门就被猛地推开，哐的一声撞在墙上，整个宿舍里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门口。沈雨川站在那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底压抑着明显的愤怒，连空气都似乎被他的气势压得凝滞了几分。

    叶彪禹抬起头，看到沈雨川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沈少回来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刚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了？”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中满是挑衅。

    沈雨川没有说话，他盯着叶彪禹，拳头握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冷冷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叶彪禹，你再敢说夏璃一句不是试试。”

    叶彪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更大声了：“哟，护得还挺紧啊？怎么，真当自己是人家金主的男朋友了？沈雨川，我跟你讲，像她那样的女人——”

    “住嘴！”沈雨川的声音猛地拔高，打断了叶彪禹的话。他快步上前，几乎冲到了叶彪禹的面前，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怒火，“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她？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的人格、她的坚持，你连她万分之一的层次都没有达到过，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满嘴污蔑？”

    叶彪禹收敛了笑意，目光一沉，脸上的得意逐渐被阴冷取代：“你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啊？沈雨川，别忘了，你们沈家现在是什么处境！别在我面前逞英雄，你根本不配。”

    “我配不配，轮不到你来评判。”沈雨川的声音冷得像是要凝成冰，“但你最好记住，叶彪禹，无论是我，还是她，你都没有资格去侮辱！”

    室友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气氛几乎凝固。叶彪禹和沈雨川对峙着，宿舍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沉重呼吸声。

    叶彪禹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要狩猎的豹子。但抢先再度开口的却是沈雨川：“——你穿Loro　Piana，真是玷污这衣服了。多贵的衣服搁你穿，都能穿出最难看的土气。”

    一句话刺中了叶彪禹的痛处。叶彪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本嚣张得像是豹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沈雨川，眼神像刀一样锋利，似乎随时可能出鞘砍向他。

    室友和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气氛已经紧张到快要爆炸。

    “你说什么？”叶彪禹缓缓站起身，语气低沉而危险。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沈雨川冷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叶彪禹身上的高端上装，“Loro　Piana做的是顶级服饰，可惜遇到你这种人，再高雅的东西都成了笑话。你以为有钱就能把品味买回来？别做梦了。”身为高奢皮具行业的小少爷，他自小就随母亲去全球各地的时尚秀场看走秀，对于时尚、搭配、气质的拿捏度，可谓是很到位的。

    叶彪禹被气得呼吸都粗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狠，但沈雨川毫不退让，目光中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怒火与坚定。

    “你可以侮辱我，但别动我在意的人。”沈雨川的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再让我听到你满嘴胡话，我不管后果是什么，你都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