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一直在工作室上班，明星名媛也见过不少。程琪不得不承认，雪椰这人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她盯着她，有些微微的走神。对面女孩目光幽深的扬着睫，内扣短发略带卷曲，眉弓纤和，鼻子嘴唇小巧秀气，哪哪都透着雅致柔和。

    偏偏这女孩平时为人处世坚韧隐忍，话也不多。像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也只穿最普通的工作服。分明是丢大街上就找不到的造型，在雪椰穿来，依旧极为吸引人，否则也不会被龙文媒体的总监一眼看中。

    越是简单装扮越是考验身材颜值。穿着礼服光芒四射的人不在少数，又有几个能把普通服饰穿的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

    她浑身唯一称得亮点的是胸前那枚嫣粉的辛夷胸针。那是工作室今天人手一个的‘工作证’，虽然样子精致，也不是名牌货。但就是那点画龙点睛，更衬得她容姿绰约。

    满满一屋子人，比起寡淡的模特和华丽礼服，第一个叫人定格眼神却是衣着朴素的雪椰。这才是禁得住考验的真美人，程琪在心底叹服。

    另一厢，台下观众正聚精会神观赏发布会，偶尔压低声线交流。台上摇曳生姿，绘声绘影描画着发生在都市的海市蜃楼。

    琳达抱着平板站在门口，对江岚低声说着什么。他正用大头针将女模身上不合体的部分别起，做最后检查。

    江岚今天有装扮过，浅金的发在头顶脑后各扎了个小揪揪，上身衬衫开了几颗扣，低头，就能看清里头的一把好腹肌。修长四肢略带慵懒气质，漂亮的大眼睛端视礼服，认真且执着。

    他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哪怕有观念老旧的人在背地嘲笑他就是个不成才的裁缝，放着大好家业不继承，反而喜欢给女人做衣服，他也不在乎。

    女模任他摆布，不时还发出几声轻呼。江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时不时露出少年气十足的微笑。

    压轴女模在程姐手里换好礼服，笑着走向江岚。

    他点头，目光不禁想要捕捉后台里的另一道倩影。这一个月他实在太忙，和雪椰见一面都难，更谈不上说话，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那说停的话题一直无法续上，但今天他有个疯狂的决定。

    压轴女模本来就高，穿上高跟鞋简直把在场所有男性秒成了渣，江岚却不在其列。经过最后检查，她提起裙摆往小舟走去，临出门前回头望了眼。“江设计，待会见。”

    设计师要上台谢幕，故有此一说。

    忙到这，所有女模都已结束穿衣和整理，工作人员松弛下来。喝水的喝水，吃零嘴的吃零嘴，又三三两两围到屏前。只见月光和辛夷花洒在台上，香雾飘逸四散，还有来去穿梭的女模们，很有一点清幽的仙气。

    “雪椰！”

    雪椰目光从屏幕上转回，见是江岚，回以静静一笑，仿佛清泉流过河底卵石，明媚却让人捕捉不到。“你还没出去吗。”

    “还有五分钟。”江岚看了眼腕表，秀场里所有时间都是精确计算过的，他的出场也不例外。

    “那就预祝你成功。”雪椰举起桌上的纯净水。

    “等下结束了全工作室出去庆功，我们一起。”眼底倒影着她的绰约身姿，忍住冲口而出的话，提出邀约。

    雪椰笑笑。

    “江岚时间差不多了，走吧。”琳达掐表，在门口朝这边招招手，又调皮的冲雪椰挤眉弄眼。

    “记得看屏幕。”江岚双手背于身后，表情神秘。

    其实事后也想过，明明早就决定一直等下去，等到水滴石穿，等到她心房开启那天。为什么会在那天不管不顾的想当众求爱呢？

    是不是越美丽，越努力想捉住，其实就越抓不住呢。

    压轴女模身着满绣辛夷的长裙登上T台，四周陷入死寂。人们赞叹着这身段绝妙的女郎，不管衣服还是人都相当益彰。

    压轴女模环场一周定点，月洞门两边涌入刚下台的女模，上场做最后展示。江岚就是在这群女模后登上T台，刚好和压轴走回入口的时间完全吻合。女模们巧笑倩兮，不再面无表情。

    压轴女模挽着从头武装到了脚的江岚，笑着款款走来。

    那是万丛红中的一点绿。

    深黑如午夜的眸色，寻常人梳起来会不伦不类的发型。合体西装，纯白纹绣衬衫，秀气的五官仿佛雌雄同体。但他的气质又是慵懒贵气的，绝不会令人错认性别。

    从他出场便掌声如潮，幽红的灯来回肆意，一时映到台面，一时又转到模特的礼服。江岚由女模挽着走到台前，朝众人挥手，微笑鞠躬。按说到这就可以下班收拾了，但他没有随模特下台，只静静站在那。

    清新的电子背景乐悄无声息的停了。所有观众身子前倾，不自禁的关注他，都不清楚这人要做什么。他的领口别着枚小小的迈，这时江岚将迈往唇边送了送。“测试测试，各位能听见吗。”

    “能！”台下人被逗笑了。

    “那就好。”江岚笑着双手背后。“首先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秀，没有你们也没有今夜的我，在此诚挚的向各位表示感谢。”

    台下掌声雷动，十秒后江岚做了个‘收’的姿势，笑着继续。“接下来感谢我工作室的全体小伙伴，没有他们，也自然没有今天的秀！”他说这话时所有工作人员都挤在小小的屏前，笑着互相推了推。

    “在这之后，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台上的总设计师江岚长身玉立，辛夷落于肩头，秀丽温情，时光温柔。“我的灵感来源，这次秀的原始设计全是她给我带来的启发。”

    台下观众起哄了。

    “你的灵感是谁？”

    江岚朝那几人挑了挑眉，很快又恢复温柔，深情款款看向摄像头。“你在看我对吗？接下来这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今天我想当着大伙面说出来。”

    “说吧，让我们也把把关！”台下又有好事者在笑。

    江岚充耳不闻的。“我们相识多年，我对你的感觉，相信你能懂。关于和你的未来，我思考了太久。不想再虚度光阴，已经错过你一次，不想再继续错过。请让我照顾你，你要的一切，我会全部捧到你面前。”

    说完这句，台下观众站起来，吹哨的吹哨，鼓掌的鼓掌，又将目光偏向台口。这份告白过于浪漫，有感性的人已经泪洒现场。

    射灯在台上摇曳，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T台入口没有动静，掌声口哨还在继续，江岚神色渐渐从深情转为失措。又等了几秒，某种奇异的感觉瞬间掬住他，江岚转身就下了T台。

    后台里头热闹的一塌糊涂，他一进去就被模特和工作人员抱住抛到空中。

    “万岁！老板万岁！”

    “恭喜老板！圆满举办成功！”

    江岚挣扎无果，被抛的更高了。他用余光搜寻，哪还有那道熟悉的身影？抛了一会大家也察觉到江岚情绪不对，将人放了下来。

    江岚四周环视，大家都在这，后台一目了然。

    “老板你在找灵感吗？到底是谁？我们帮你！”

    江岚一言不发的往外跑去。

    观众没完全走掉，见他出来纷纷招呼。世人到底还是爱看热闹的，抱得美人归什么的比看秀还要更有话题度。

    江岚顾不上，又往外跑了出去。露天会场人头攒动，能找到就是怪事！他掏出手机，不死心的拨了个过去，温柔的女主播声线流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

    江岚豁然楞在那。

    “江岚！”有人叫他，是琳达一脸不淡定的追出来，手里还拿了张信函，斗大的机打字体简直能刺瞎人眼。“在后台找到这个。”是张没署名的辞呈，还是程姐在梳妆台发现的，琳达一眼扫过就知道是谁。

    江岚一把抢过，认真看了几秒，清亮的大眼睛浮起一层水光。走了……他猛地望向琳达。“我上台时，你在后台有见她吗。”

    “人太多，没注意。”

    江岚捏紧电话，突然改主意拨回家。“娟姨！看看雪椰行李在不在。”他听见噗哒噗哒的拖鞋声，接着是翻箱倒柜的几分钟，娟姨有些仓皇的声音传来。“先生！雪椰行李全不见了！”

    果然！

    “先生，雪椰去哪了？”娟姨听筒里追问。

    “我下次和你说。”江岚站在那，捏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电话挂断，他闭了闭眼睛，浑然氤氲着失意。

    真的走了，消失的干干脆脆。

    她应该早有预谋了。决定帮完忙就离开，才会连行李都带走。想不到还是失去了她，他明明从没得到过她，却已经失去她千次百次。

    ——还能去哪呢？她在S城没亲人，在H城又没地方去。为什么要这么草率？为什么明知她一直拒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是不是他打从心底是羡慕欧邵峰的，羡慕他的勇往直前，爱恨分明。所以，才想孤注一掷的学他一次……

    他错了。江岚慢慢捂住眼，蹲下来。

    琳达神色遗憾，拍拍他的肩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