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升温

    周湛离开后，随悠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直到第一缕太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屋内，她才躺下，缓缓睡了过去。

    醒来时周湛已经不在家，她问安姐：“周湛呢？”

    “刚刚出去了。”安姐答。

    随悠一人坐下用午餐，食不知味。

    周湛回了趟家，“消失”许久的母亲终于回来，一早给他打了个电话。

    申雪在西北待了段时日，少了俗世纷扰，慢慢走出丧父的伤痛。

    周湛看着素颜的母亲，说来好笑，他很少看到他妈这样“不修边幅”，穿着件格子衬衣，黑色长裤，头发没打理，妆也没化，人晒黑了些，但精神看上去很好。

    “星星外公的事我知道了。”申雪看着儿子，他一脸憔悴，可能因为睡不好眼底有血丝，她内心微恸。

    她那个优秀的儿子，本应该高傲不可一世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呢？

    申雪低叹：“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最怕的就是生病。”顿了顿，她道：“我听说你们把星星送去随悠外婆家了？”

    周湛点头，原本对他母亲今天的召唤一头雾水，话聊到这里他才明白用意。

    “要不送到我这里来吧？”她说：“我打算到临东度假村住一段时间。”

    周湛没立即应下，半晌，他才说：“我得跟随悠商量一下。”

    申雪“呵”了声：“你为了她放弃投行的工作，替她爸来回奔波这么久，现在我想带你女儿几天，你都没有决策权？”

    并非他没有决策权，只是这种敏感时期，他突然要把星星交由母亲，以他对随悠的了解，她肯定觉得他这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申雪还想怒斥几句，但一想到自己也是母亲，即便她对随悠一万个不满，但她是星星的母亲这点无法质疑不可忽略。

    “那你问问吧。”她话锋一转。

    一直到下午2点多，周湛才回来，随悠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见到他，随口问了句：“你去哪里了？”

    周湛先是进厨房，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喝下半瓶后，在她身旁坐下。

    他把母亲的意思简短传达，原本以为随悠会炸。

    然而她很安静，眉头微微皱起，半晌，她问：“你mama会带孩子吗？”

    “你外婆年纪大了，星星在那边已经住了半个月，再打扰下去对老人家也不好。”昨天孙阿姨给他发信息，星星闹着要回家，他正愁要不要把孩子接回来，今天母亲就递枕头了。

    “我妈接下来就住在临东度假村，离这里不远，开车半个钟能到，我们也能经常看到星星。”

    随悠沉吟片刻：“你来安排吧。”

    他没想到这件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随悠把手中的抱枕抱紧。

    他扯了扯嘴角，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完。

    “昨晚睡得不好吗？”她关心道。

    周湛也是差不多天亮才睡着的，9点多又被母亲的电话吵醒了。

    一晚上他脑子里全是她那句——“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些年没有没过别的男人啊？”

    周湛当然不会去问她这个问题，除非她愿意说。

    “还行。”他道。

    “你去睡个午觉吧。”随悠承认，自己对着现在这样疲惫不堪的周湛，她心软了一下。

    “不用。”周湛摇头：“还是现在去把星星接回来吧。”

    “开车来回少说也要6个钟，你不要命了？疲劳驾驶。”随悠说：“你去睡觉，星星我去接。”

    她也很久没看到老外婆了。

    周湛还想坚持，但碰上她不友善的眼神警告，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让贵叔准备好车。”

    “我知道的。”随悠让他上楼：“你别什么都cao心。”

    周湛有些恍惚，是啊，这些年来他似乎真的有cao不尽的心。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贵叔接到电话就把车开来了，在门外等着，随悠没打算过夜，因此也不用收拾行李，拿上件薄外套便上了车。

    回来这些天她很想星星，但每天事情都很多，多得她晕头转向。

    4岁的星星，她在照片里视频里看到过，她会说很多话了，头发也很长，越长越好看，五官跟她越来越像。

    随悠期待又担忧，担心女儿不亲近她，担心女儿怪她。

    到外婆家时已经是傍晚，这座三线小城正值下班高峰期，电动车乱飞，贵叔艰难前行，在7点前终于到达。

    按下门铃时，随悠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好在门很快便开了。

    刘阿姨见到她，有些不敢认：“星星mama？”

    “阿姨。”随悠对她笑道。

    “谁呀？”星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随悠进了屋，便看到她的女儿像一股风一样朝着她奔来。

    “宝宝。”她蹲下身子，想接住她。

    星星却在她身前停下，她天真的脸上满是好奇：“你是mama吗？”

    随悠鼻头一酸，上一次跟孩子视频还是她毕业典礼前，那时候的她还是及肩短发，现在头发接长几乎及腰，所以她可能没认出来。

    “我是mama啊。”她对星星柔声道：“mama抱抱好不好？”

    “爸爸呢？”星星不问反答：“爸爸说他来接我的。”

    “爸爸在家等你呢。”随悠搂住孩子，眼睛一眨，成串的眼泪掉下。

    “我可以回家了吗？”她问。

    “mama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老外婆身子不适，吃过晚饭便睡下了，随悠隔着门缝看了老人家一眼，对照顾老外婆的阿姨表示感谢：“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就不进去吵醒她了，等她醒来您跟外婆说一声，星星我带走了，等下次，我再来看她。”

    回程这一路，星星很兴奋，她抓着mama挑染的头发问：“mama为什么你头发的颜色不一样啊？”

    “mama染发了呀。”

    “我能不能染发？”

    “当然可以。”随悠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过几天，过几天mama带你去。”

    “我想要染个……一边蓝色一边粉红色可以吗？”

    “当然可以。”

    星星坐在她腿上，窝在她怀里，笑嘻嘻道：“谢谢mama。”

    这一路，随悠的眼眶都是热着的，她感激所有神灵，她的女儿健康乖巧，还是个自来熟，她并没有因为母爱缺席多年而刻意疏远她这个母亲。

    到临东度假村时，星星已经睡着了，刘阿姨想把她抱下车，随悠摇头：“我来抱吧。”

    4岁的星星差不多有20公斤，随悠从来没抱过重物，走没几步路手开始打颤。

    幸亏远远看到周湛朝她走来，他从她手上接过孩子：“我来吧。”

    随悠没跟他客气。

    熟睡中的星星意识到换人了，蹭了蹭父亲的衣服，嘟囔了句：“爸爸。”

    “宝宝乖，爸爸在这儿呢。”他的声音温柔到随悠以为幻听。

    临东度假村是一个高端的一站式度假酒店，占地1000亩，有山有水，冬暖夏凉，还有难得的天然温泉，是避暑避寒圣地。

    申雪喜欢这边，时不时便过来小住。

    独栋的两层别墅，院子大门一打开便是每家标配温泉池，申雪站在池旁。

    多年未见，随悠再次见到申雪，心情有些复杂。

    她打了声招呼：“阿姨。”

    申雪态度不冷不热地对她点了点头。

    周湛把星星抱进屋，放在床上后，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借着月光打量着女儿的脸好一会儿，唇贴在她脸颊亲了亲。

    “星星就交给我吧。”申雪进来，对他道。

    周湛起身，对他妈说了句：“辛苦了。”

    随悠坐周湛的车回家。

    “星星醒来会不会哭？”她问。

    “之前我妈时不时会带她出去玩。”意思是她俩关系一直都挺好的。

    随悠手撑着窗，一整天来回坐车奔波，她现在是又累又饿。

    “我还没吃晚饭。”她突然道。

    周湛扭头看她，见她脸色苍白，他蹙眉：“下一个高速口要十五分钟。”

    “车里有没有吃的？”她问。

    随悠说完，打开两个座位中间的置物箱。

    她翻了一下，没找到吃的，倒是看到了，一张照片。

    她出国前拍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