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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妻 第88节

    可江寄月偏偏对孩子如此,他隐隐有些危机感,觉得他在江寄月心里的地位已经在下降了。

    你看,孩子才出生一天,就要为着一句夸孩子的瞎话和他吵架了,这不是典型有孩子没他吗?

    奶娘看着主家之间的氛围似乎不对,忙打圆场:“夫人说得没错,小公子的眉眼确实生得像相爷,只是现在眉眼还没长开,相爷可能还看不出,等满月就好了。”

    荀引鹤冷静下来了,道:“嗯,过一个月再看。”

    江寄月又瞪了他一眼。

    荀引鹤已经觉得这个孩子的存在很烦了,他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江寄月道:“抱出去干什么,我还要给孩子喂奶呢。”

    荀引鹤猛地转头看向她:“你还要喂奶?”

    第106章

    江寄月也紧张起来了:“你答应过我的, 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她的手臂收紧了,本来还在包褥里乖乖安睡的平安觉得不适, 哭了起来, 慌得江寄月忙哄他,但她毕竟刚做娘亲,还不得章法, 越哄孩子哭得越凶。

    荀引鹤叹气,道:“让奶娘抱出去哄吧。”

    江寄月固执起来,道:“不, 让奶娘教我哄, 我只是没学过,我能学会的。”

    那字字句句, 都在防备着荀引鹤要把平安从她身边抱走。

    奶娘在旁看看夫妻二人的神色,最重要的还是荀引鹤的神色, 见他并无反对的意思,方才敢上前教江寄月。

    江寄月自然是注意到了, 咬了咬唇, 大约觉得有些委屈, 但哄孩子要紧, 一时之间也没有计较太多。

    哄完孩子, 荀引鹤便让奶娘出去了, 江寄月没理他, 她要给孩子喂奶, 她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的头。

    荀引鹤在床边站着, 没有动, 那片阴影一直盖了下来, 在床幔上映着,江寄月就算想要忽视也是难的,何况她能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正一直盯着她看。

    她才刚喂好,拢好衣服,荀引鹤便让人进来把孩子抱下去了。江寄月道:“孩子可以在我身边睡的。”

    荀引鹤道:“卿卿,我没有要把孩子带走,只是你刚刚生产完,正是身体虚弱时,要好好休养,奶娘她们经验丰富,由她们带着,平安不会受委屈的。”

    他坐了下来,道:“刚才你要喂奶,我也没有拦你,对不对?”

    江寄月道:“可是你当时的表情真的很凶,好像我敢喂他,你就能把他扔出去,平安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没有,我只是,”荀引鹤顿了顿,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有了奶娘,就不要再辛苦你了。”

    江寄月道:“不辛苦啊,只是喂平安喝奶而已,而且如果他不吃的话,”她小声说,“也会胀的,很难受。”

    荀引鹤目光深邃了下去:“不舒服吗?要我帮你吗?”

    *

    有了孩子后的生活可就忙碌了许多,孩子刚生下来时,成天就是睡了吃,吃了睡,有奶娘在还能分担一二,但江寄月也累得够呛,她非常坚持地要自己喂孩子,所以一夜要醒很多次,睡眼朦胧地完成母亲的责任。

    常常是孩子吃饱了,她已经睡过去了,荀引鹤每次都是把孩子抱出去给奶娘后,再帮江寄月穿好衣服,掖好被子。

    江寄月坐月子无聊,便成日做女工,怀孕时她就做了很多小鞋子,小袜子,小衣服,坐月子还要做,荀引鹤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提醒她:“卿卿,你好像还没给我做过什么。”

    江寄月穿针引线,头也没抬:“是吗?有空时再给你做吧。”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毫无意义的应付之词,荀引鹤便不说话了,就坐在床边盯着江寄月。

    平安满月的时候,穿得可漂亮了,戴着娘亲做的虎头帽,穿着娘亲做的小老虎衣服,鞋子也做成了虎爪爪的样子,看着威风凛凛的样子。那时他已经被养得白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和他爹不一样,还很爱笑。

    江寄月做的虎头帽有点大了,掉下来的时候能把他眼睛盖住,但无论江寄月什么时候帮他把帽子提起来,都能看到平安笑眯眯的眼睛。

    江寄月都忍不住亲他胖嘟嘟的脸颊:“我们平安真可爱。”

    荀引鹤扫了眼他儿子全身的装扮,道:“能不可爱吗?”

    江寄月抱着孩子看向他:“你要不要抱一下平安?”

    荀引鹤道:“我不要。”

    父子两个已经有点不对付了。

    其实怀孕的时候就有些能看出来,荀引鹤很少能遇到平安胎动的时候,常常是平安在江寄月的肚子里上天入地的闹,江寄月兴奋地把荀引鹤喊过来,可没等荀引鹤过来,平安就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生下来更是如此,平安那么爱笑的一个小家伙,对爹爹可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荀引鹤帮他

    换小衣,换尿布时,他经常毫不客气地挥起小rou拳,蹬起小rou腿给他爹爹来一下。

    但换成江寄月就不会。

    如果是江寄月,那么无论做什么,平安都是很乖的,也很甜,趴在娘亲肩头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眸弯弯地笑。

    有时候荀引鹤看了,也会想,好在,笑起来还是像江寄月的。

    但如果是荀引鹤去抱他,那可完蛋了,荀引鹤从来没有把他抱牢过,明明荀引鹤的手法也专业,力道也轻柔,但平安每次到爹爹怀里就开始蹬腿扬拳,响亮的哭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一定要回到娘亲或者奶娘的怀抱才肯罢休。

    每一次,还要躲在娘亲的怀里抽噎,仿佛荀引鹤真的欺负他了一样。

    荀引鹤也很无奈。

    江寄月只能安慰他,平安只是太小了,等平安大点,就会好很多。

    其实荀引鹤也不是很在意了,孩子不和他亲近就不亲近,他是孩子的父亲,也不需要跟孩子亲近,最重要的是,他要在孩子心里树立一个威严的形象,方才可以管束他,教养他。

    但孩子能大些,也尽快大些才好,江寄月天天围着平安忙,就算是他回来后,也没什么别的话题,句句都是围绕着平安。

    平安蹬腿好有力。

    平安今天抬头了欸!

    平安会叫娘了!

    一句一句都说得好兴奋,目光亮晶晶的,闪闪发光的样子。荀引鹤瞥了眼在床上和棉布娃娃玩得起劲的平安,心里想得是,迟早要把他关进学堂里。

    但江寄月就不要这样想了,她一会儿觉得孩子长得这样快,真好,真稀奇,一会儿又觉得孩

    子长得太快了,她好舍不得。

    这样的情绪缠绕着她,让她晚间都有些漫不经心的,荀引鹤从背后亲上来,湿漉漉地吻,问她在想什么。

    他又开始戴肠衣了,生下平安后的每一次,他都没有忘记,有时候肠衣没了,他便用手,用脚,总而言之,很坚持地守住那道底线。

    江寄月道:“我在想,要不要给平安生个弟弟meimei。”

    荀引鹤沉默了下,道:“你休想。”

    这怎么就休想了呢?江寄月迷迷糊糊的,也没来得及多问,魂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等到了平安三岁的时候,江寄月终于有些琢磨过来了,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在父子面前互相说尽好话,这对父子仍旧能做到客客气气的。

    即使平安只有三岁。

    三岁的年纪完完全全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江寄月扔给他两个棉布娃娃,他都还能傻呵呵地玩很久,但只要荀引鹤一回来,他就会收起那副孩童的模样,小脸板着和荀引鹤请安问好。

    那脸严肃得已经很有荀引鹤的风范了,每次江寄月看到都会怀疑荀引鹤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

    江寄月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和荀引鹤请安,荀引鹤颔首,问他今天在家做什么。

    因为荀引鹤幼时的遭遇,所以江寄月很坚持,要等平安五岁再给他开蒙,在那之前,就让他快乐地做个孩子,尽情地玩。所以荀引鹤问这个,其实也不是为了检查平安的功课什么的,他只是在培养平安对他的服从性。

    他要让平安知道,在这个家什么都瞒不过他,所以最好一五一十不说一句谎言地告诉他,今天究竟做了什么。

    江寄月皱着眉头把平安拉开,让奶娘把平安带出去,道:“夫君,和家里人聊天不是这样聊的。”

    她明知荀引鹤的目的,但也不怪他,荀老太爷就是如此对待他的,他无从参考正确的父子关系,只能依样画葫芦地对待平安,而江寄月要做的,就是慢慢地纠正他。

    “你一天没有见平安,应该是关心又好奇,他这一天究竟做了什么,作为交换,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好玩的,新奇的事也可以告诉平安。”

    荀引鹤抬眼看了看江寄月,轻轻‘嗯’了声,表示他知道了。

    但江寄月这样费心地纠正,平衡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成效其实并不太有,只是这对父子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隐瞒她而已。

    平安从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很奇怪,娘亲是柔弱无力的妇人,看人处事总是喜欢把人往好处想,即使是对荀引鹤也如此。

    可偏偏,她总能把荀引鹤吃得死死的,无论荀引鹤在外多少说一不二,只要她瞪瞪他,发点脾气,荀引鹤就可以立刻妥协下来。

    无论什么,包括对他。

    平安很小就察觉出了荀引鹤不喜欢他,只是那种不喜欢,荀引鹤从来都藏得很好,如果端看他对他的照顾,那么谁都会说声相爷真是个好爹爹。

    但平安知道,荀引鹤之所以愿意照顾他,只是为了不想江寄月为他费神,至于喜欢,那是一

    丁点都没有的事。

    他有段时间很热衷于戳穿荀引鹤的真面目,没什么,因为他觉得爹爹真的是太虚伪了,根本不配得到娘亲的喜爱。

    所以平安想尽办法挑衅荀引鹤,但不得不说,荀引鹤不愧是臣服极深的老男人,不慌不忙地就把所有的招数都拆完了,还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看他跳脚。

    平安气得不行,回头找江寄月哭。

    娘亲就很好,比爹爹好上一万倍,娘亲的脾气很软,怀抱也很香,平安赖着就越想越替她可怜,这么好的娘亲怎么偏偏就嫁给了那么糟糕的父亲?

    娘亲摸摸他圆滚滚的脑袋:“平安,发生什么事了,和娘亲说说,好不好?”

    平安抽了下鼻子,道:“娘,我想跟你睡,好不好?”

    娘亲就笑了:“平安跟娘睡,爹爹睡哪啊?”

    平安道:“家里那么多房子,他爱睡哪就哪,我不管,我就要和娘亲睡,我好久都没和娘亲睡了。”

    “荀静水。”爹爹从往外进来,叫他的大名,平安的小身板就发抖。

    无论多少次,只要是爹爹叫他大名,平安就是这样没出息,亏得娘亲还说他的大名取自‘静水流深’,他一点都配不上这个名字。

    爹爹已经站在他身后了,严厉地看着他:“你今年几岁了?这样赖着你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

    一面是娘亲温暖的怀抱,一面是来自爹爹的羞辱,平安艰难抉择了一下,还是选择做小小男子汉:“好吧,我已经六岁了,是个小大人了,娘,我就不跟你睡了。”

    谁知道娘亲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没有关系的,娘也很久没和平安睡了,偶尔睡一次也好的。”

    爹爹没有说话,平安知道一定是娘亲又在瞪爹爹了,虽然爹爹总是把他训得很严,让他总想反抗父亲,但每次在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娘亲都会适时出现,安抚他,然后教训爹爹。

    他看到爹爹被教训后,又觉得那些繁重的功课,严苛的礼仪教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一想到今晚爹爹只能独守空房,再不能霸占娘亲了,平安就有点美滋滋。

    晚上,他自己抱着小被子小枕头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正房,把爹爹的枕头搬走了。

    平安还很贴心地问:“爹爹你今晚睡哪?我给你送过去吧。”

    爹爹瞥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就睡碧纱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