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06 （欣强）
“都不要？哇，那这把又是我赢啊！” 高启强咬着烟，将最后两张牌掼到桌上，笑得喜气洋洋。午后的菜市场里没多少客人，一个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沿着过道走过来，本来该是很醒目的，但高启强今天手气旺得不得了，连赢三把，一时有些得意忘形，直到李响走到他摊位跟前，喊了声老高，他才抬起了眼皮，然后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李警官。”他不情不愿地打了个招呼，起身的时候顺便悄悄掀起桌布把桌上的扑克牌还有一叠子五块十块的钞票掩藏好。他使了个眼色，牌桌边的几个小商贩都识趣地散了，他走到李响面前，堆起笑问，“警官，你今天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李响冲着牌桌扬了扬下巴。“你别给我聚众赌博啊，小心我抓你。” 他垂着脑袋，在刘海的掩饰下翻了个白眼，唯唯诺诺地说，“没有，我们随便玩玩的，玩的很小……” 李响倒也没揪着不放，眼神落到了水缸里几尾活蹦乱跳的鱼上，随意问道，“这就是你的鱼档啊？我前几次来这边，你都不在。” “弟弟meimei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就在家多陪了他们几天……”他顺着李响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弯下腰就要给李警官捞鱼。“我今天早上刚进的石斑，很肥的，你拿回家清蒸……” “哎哎，不用，今天不是来找你买鱼的，有案子要你配合调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李响笑呵呵把他弯下的身子掰直，半是强制地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市场值班室带。他挣了几下没挣开，也想看看这条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就没再表现出抵触，哥俩好似的跟李响勾肩搭背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里空无一人，地上也冲刷得干干净净，高启强先进的门，赶在李响注意到之前，抢先一步把地上的麻绳踢到了角落里。 “李警官，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说完事就走。” 李响环视了一圈，唐家兄弟把这屋子弄得邋里邋遢的，乌烟瘴气，杂物堆得到处都是。他把一旁的折叠椅拉了过来，刚想坐下，就被椅面上倒扣的安徒生童话书吸引了视线。 高启强有点尴尬。这唐小虎，二十多的人了，还整天看这种拼音标注的小人书。 “老高，你还挺有童……” 李响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吸了吸鼻子，看向高启强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这屋里好像……一股血腥味。” “怎么可能。”高启强眼皮一抖，下意识地反驳道。他们把麻子吊起来打那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再浓的血味都该散了。 李响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开个玩笑，反应这么大啊？” 高启强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表现似乎不大自然，都怪这黑心条子太吓人，搞得他绷紧了神经。 “没有……有可能是，是我身上的鱼腥味吧，我杀了一上午鱼了。李警官，你不是说，有案子要问我。” “噢，对。”李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了他手里。“这个人，叫黄翠翠，你看看认不认识。” 是个陌生女人，浓艳的眉眼间满是疲态。 他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李警官，我没见过她。” “是吗，那太可惜了。” 李响咂舌道，“她也是在旧厂街做皮rou生意的，你俩不是同行吗，我就以为，你八成认识她。” ……同行？ 那张照片，被高启强捏出了皱痕。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跟你说的？” 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一般，李响笑了笑，靠坐在了桌子上。 “用不着别人告诉我。我跟安欣可不一样，我是什么地方混出来的啊，老高，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看出你的职业来了。你身上那股sao劲儿，不是陈金默一根rou养得出来的。没事，我不是扫黄队的，不抓你。” 高启强将照片撇到桌上，声音发抖，气急败坏。 “李响，你这么说话，不怕我投诉你性sao扰啊！” “行啊，你去吧。”李响又冲他抬抬下巴，流里流气的，比他这个混混还像流氓。“我这两年收的投诉，都是暴力执法，来个新鲜的也挺好。” 高启强转过身，深呼吸了一次，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怒气。他弯下腰，拎起水壶，给这坏警察倒了杯凉透了的水，全然没发现李响的眼睛始终若有若无落在他被紧身牛仔裤包裹得挺翘圆肥的两团臀rou上。 递水过去时，那张和善温婉的圆脸已经带上了笑。 “李哥，我真不认识她，我基本上不在旧厂街这带做生意的。” “那她的老板你认识吗？疯驴子。” 李响没接下那杯水，他只能略带局促地把水杯放到了桌上。 他当然认识疯驴子，那孙子长得丑玩得花。对女人不感兴趣，下手狠，所以手下的姑娘都怕他。对男人倒是感兴趣，他妈的下手更狠。前几年有段时间，老默还在部队里，他为了给小盛小兰凑学费，接客接得荤素不忌，跟那逼玩意上过一次床，下了床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腿都合不拢。他实在是气不过，第二天就让小龙小虎把那孙子套麻袋揍了一顿。 “没听说过，怎么了？” 高启强面不改色，李响盯了他一会儿，像是没发现什么端倪，就摆摆手，放过了他。 “没什么，黄翠翠的照片你拿着，让你手下那些兄弟都看看，要有什么线索，及时告诉我们。” 李响走到门口，顿下脚步，突然又转回了头，高启强本来已经沉下去的嘴角赶忙又抬回了原来的弧度。 “李哥，还有什么事？” 吊儿郎当的警官，抬起手，隔空点了点椅子上的童话书。 “你啊，少去安欣面前演什么灰姑娘。王子公主那套，走不通的。再演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什么意思。 李响这是要去安欣面前拆穿他的假面吗。 高启强心头一紧，在李响踏出门的瞬间，喊住了他。 “李哥，那个黄翠翠，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收到过她的名片，不知道你们需不需……你笑什么，我们卖yin的就不可以有名片吗？” 李响欲盖弥彰地干咳一声，说，“我没笑，我天生就长这样。名片在哪？” “在我家。”高启强认真地说。 卖yin怎么可能需要名片。比较高档的顶多也就是拍张照片，放在皮条客那里，供客人挑挑拣拣。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手指一推，门锁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老高，你锁门干嘛。” 那个傻大个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很不见外地大大咧咧坐到了板凳上。高启强活动了一下筋骨，敞开的皮衣挂在肘间，叉着腰环视一周，走到柜子跟前，把几样不值钱的东西扫了下来。装着廉价茶叶的盒子摔得四分五裂，干瘪的叶片散了一地。然后，他走到餐桌前，掀翻了那张木桌，在李响沉默的注视下，踩着茶壶碎片走到这位以办案手段过激闻名的警官面前，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用的力度挺大的，嘴角裂出了血纹，脸颊很快就浮出几道红肿痕迹。 “李哥……”他的眉毛垂了下来，不值钱的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你记恨我男人打伤了你亲戚的事，但你也不能，不能找上门来打我啊，你可是警察啊。” 钟表的滴答声，成了鱼贩子的这间破败小屋里唯一的声响。等秒针转过一圈，这场暗潮涌动的僵持，终于被李响的冷笑声打破了。 “这是在给我情景重现啊？大年夜那天，你们就是这么诬陷人家抢劫的是吧。” “话不能乱讲啊，李哥。”高启强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的血，没再装什么楚楚可怜，笑得十足挑衅。“谁让他，有前科呢。” 李响眯起了眼。“别人的投诉，都没能把我怎么样。你凭什么觉得，你的投诉，就能让局里给我处分啊。” “谁说我要打电话报警。” 高启强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亮给他看。 “如果，我是要打给你的好兄弟安欣呢。” 李响看着那排熟悉的数字，眼神沉了下来。 “你怎么有他的电话号。” 高启强收起了手机，暧昧地眨了下右眼。 “他昨天刚来过我家，待到好晚才走，你猜我们发生了什么关系。” 发生了什么关系。 其实什么关系都没发生。 安欣昨天确实去了他的鱼铺找他，把他忘在自己车上的两件外套送了回来，在他的客套邀请下来他家吃了顿晚饭。 这趟做客，也彻底让高启强认清了安欣的本质。 一个神经病。 都没等进门，看到他家外面那道绿色铁门就开始犯病，指指点点说你这个门锁太不安全，谁都能打开，回头我来给你换个新锁。进了门之后就更没闲着，在他洗菜做饭的过程中，跟个质检员似的把他家巡逻了一遍，一会儿说灯不够亮伤眼睛，一会儿说床板太硬了伤腰，去上个卫生间，出来又说你家这水管都老化了。也不管他越来越绿的脸色，自说自话地把他家批判了一番。最后像是终于看出他的不悦了，一边将筷子递给他，一边面带歉意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地说，没事。 “我这个水平，也就只看出这些问题，可能还有别的。这样啊，嗯，等过段时间，我有空了，我带几个专业的做室内设计的过来，好好修整一下。” 高启强捏着筷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大哥，你要给我家装修，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吗？ 他只能故作感动，喃喃道，“安警官，这太，太麻烦你了……其实这么住着也挺好的，我都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弟弟meimei都还在上大学，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钱的事，你以后都不用cao心。” 安欣的筷子剥开鱼腹，选出最嫩的一块，一根一根挑掉鱼刺，才夹到他碗里。 “有点烫，慢慢吃。” 安欣大概是喜欢他。 在安欣走后，他看着那个强行（反正没给他拒绝的余地）输到他手机里的号码，若有所思。 他长相还算不错，身材丰满，天生sao浪，又惯会伏低做小，讨人欢心。在床上的时候，有不少上了头的男人跟他表过白，但他也只对老默一个人点过头。 他不大清楚只见过几面的太子爷是怎么看上的他，也没想好要怎么回应。陪着睡几觉倒是可以，就怕安欣还想要别的，那他可就给不了了。 就像那块guntang的鱼rou。再好吃，他也不敢贸然放进嘴里，怕会烫掉他一层皮。 “李哥，识相点呢，你就闭好你的嘴，别去安欣那乱嚼舌根。不然的话，你可以试试，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信你还是信我？” 面对他的威胁，李响不怒反笑。 “高启强，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安欣出任务去了，他的电话，这段时间你都打不通的。” 他眉间一紧，心里隐隐起了些慌乱。李响施施然站起身子，踢开脚边碍事的瓷片，走到他面前，掰开他僵硬的手指，把他的手机摁灭，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第二件事，我打人，不是这么打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响的膝盖，已经狠狠撞上了他柔软的腹部。 酸水上涌，他险些呕吐出来。这恶警尤嫌不够，又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到了墙上，摁得有够大力，他那头卷毛都因为他的挣扎混进了墙皮碎屑。 “姓高的，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啊？李青的事我还没来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搞我？没人告诉过你，不要招惹莽村人吗？” 他左手虚弱地掰着男人筋脉隆起的手腕，断断续续，咬牙切齿地说，“那你也不该……招惹……旧厂街……” 话音落地，他右手握紧摸到的空啤酒瓶，用尽力气砸到了男人的脑袋上。 随着碧绿色的玻璃片坠落到地上，李响的眼白里，慢慢浮出了血丝。他捂着藏在头发里的新鲜伤口，注视着那个弓着身子猛烈咳嗽的混混头子，新仇旧恨层层叠加，上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口干舌燥，拳头发抖。 “……高启强，这是你自找的。” 在接下来的这场斗殴结束之后，高启强的房子，是真的需要重新装修了。 在一地狼藉中，李响拽着这婊子的卷发踉踉跄跄往前走，随便挑了间卧室撞进去，把人摔到了床上。 “我cao你妈你别碰……他妈的这是我弟弟的床！别在我弟弟床上乱搞！” 高启强的警告声听起来毫无威胁力，他的鼻血早蹭上了弟弟的枕头。脸上多了块淤青的黑警冷冷嗤笑，呲啦一声将他的衬衣撕扯了下来。 “装什么？我看你这样，你弟弟也没少跟你乱搞吧。” 被戳中了的好哥哥恼羞成怒，抬腿就要踹人，然后就被李响握住了脚踝，捏得他骨头都快断了。 “你不是说，安欣昨天跟你上床了吗，你身上怎么没痕迹啊？” 脸都撕破成这样了，也没有装腔作势的必要了。高启强恨恨地别过头，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了，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没上啊？行，那就行。” 李响的表情放松了些，手上的力度却没放松，高启强试图把自己的脚腕抽出来，也没能成功。 “李响，你都确认过了，可以走了吧。” “别急啊，你们两个现在没上床，以后肯定也会上。” 李响的手掌贴上了他瘀痕明显的腹部，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我看安子是真的看上你了，没事就念叨你，估计是一见钟情。我其实劝他来着，我说人家有男朋友，就是男朋友在牢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说没关系，都进牢里了，就说明你这个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人，不适合你，他正好可以帮助你知错就改，弃暗投明。十有八九，这次出完任务回来，安欣就要跟你表白了。” ……我就说他是神经病！ 然而现在这个时候，能压得过暴力狂的，也就只有神经病了。 高启强故作镇定，哑着嗓子说，“那你这是干嘛呢，李警官。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朋友妻，不可欺的。” 李响眉毛一扬，笑出了声。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古代太子吃东西，都要有个人，先帮他试毒啊。” 覆着厚茧的大手扒住他的牛仔裤边，用力向下一拽。 “老高，我得先帮安子，试一试你的saoxue有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