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

    我在床上躺了四天，饿了就嚼两口床头的饼干，渴了就喝上面的矿泉水。可笑的是，这些食物还是当初X为我留下的“爱心早餐”。而如今她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只扔下一个残酷的谜团。这四天内，自己也逐渐变成了一个废人，有了尿意就直接尿在床上，也打算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直到死去。

    事情的转机是在第五天早上，我觉得头脑开始有些清醒了，便拿起了床头的手机，打开了微信。不出所料，被登录的账号不是我的。但是头像，昵称和个性签名和真正的账号一模一样，朋友圈里竟然还晒着我的自拍照。我苦笑一声，退出了这个账号登上自己的微信，然后发现了昨天晚上毛毛发给我的几条消息。

    在聊天界面上，毛毛发来了一句话：“你的女友背叛了你。”下面配着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很模糊，一看就是偷拍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夜店里俗不可耐的蓝色，背景中一个性感妖娆的舞者正在台上卖力地跳着钢管舞。虽然毛毛没告诉我这是哪里，但也猜得到这是后海某间庸俗的酒吧。舞台下，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毛毛把这张照片拍花了，让人看不清这二人的模样。尽管这样，我仍猜得出他们是谁。

    第二张照片拍的很清晰，也验证了我的猜想。照片中的女人用叉子挑着一块像是果脯的东西，准备喂男人。而男人一只手搂住女人，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她玩着自拍。二人疯狂地秀着恩爱以至于没注意到毛毛正在偷拍他们。

    这两个人，女人是X！男人是C！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张照片，脑袋瞬间就像炸了一样，这也让我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回忆起这两年的经历，虽然不想接受现实。但真相已经无可奈何地被我推测出来。

    从两年前和C的那单生意开始，我就进入了一个残忍的圈套之中。前几天自己被老李折磨虐待的时候，他说我是一个坏女人，背着恋人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其实当时的他，应该把这句话送给X，因为她才是那个真正背叛感情的人，而且是两份感情。一份是属于她和老李的真挚感情。而另一份，是她一手创建起来外表美好，实则虚伪残忍甚至让人作呕的感情。也就是我和她的“爱情”。

    从老李的话中，我已经了解到X的人生并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身，公费留洋的精英。从一开始，她的职业本质就和过去的我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服务于很多人，而她只服务于一个人。X以第三者的身份插进老李的家庭，用魅力让这个男人无可自拔。老李为了她抛妻弃子，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并依就X把她送到国外留学。

    X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人，她依靠老李的财力武装了自己。直到有一天，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这个时候，不需要那个丑恶的枕边人，她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此时得老李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那是个占有欲极强，并且非常有势力的老男人，X虽然翅膀硬了但是并不敢得罪他。

    再后来，在去北京的出差中，她认识了英俊帅气，充满男性魅力的C。这时候X已经不年轻了，她不想把自己的余生都交给一个长相丑恶，行为粗鲁的老男人。趁着还可以靠姿色活跃几年，她疯狂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年轻人。但地下爱情不是长久之计，X知道如果哪一天老李发现了一个年轻小伙给他戴了绿帽子，嫉妒心强烈的老李又怎么会饶过C。

    所以X需要一个计划让老李离开她并且不纠缠她，这是个漫长而又阴毒的计划。X十分了解老李。上一次她讲的那个关于一个对妻子占有欲极强的前同事的故事里，主角的原型应该就是老李，剑走偏锋的她最终目的是想让老李知道自己的爱妻因为自己疯狂的占有欲，得了恐男的精神疾病，余生的婚姻也形同虚设。老李虽然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X的爱意也超出了正常情感的范围。但正因如此，如果他们二人的关系出现了问题，原因又不在女方。他是绝对会放手的。

    因为X是他最爱的女人，不是他最爱的物品。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爱人能永远幸福的，即使她已经不在身边了。那看似疯狂的占有欲背后，则是一位真正纯情的男人。

    两年前，X开始了她的计划。这里面需要凑齐X，C，老李三人，一名串通好了的私家侦探和一个愚蠢，贪婪没有城府却又喜欢多愁善感的诱饵，而这个诱饵正是我。想起来，似乎冰姐也参与了这个计划，所以当初她会毫不犹豫地把C给的几万块钱分给我一半，又在我辞职的时候没有尽力挽留。而愚蠢的我当时竟把这些人全当成善良的朋友，真是可笑至极。

    X首先以冰姐为媒介让我和C认识，并发生那个让人记忆深刻的夜晚。他们算准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虽然打着同性恋的旗号，但是遇见财大气粗，英俊潇洒又深懂床术的男人，会情不自禁地像一块膏药一样粘上对方。而房间里藏着的DV却早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丑态拍了下来。

    想到那天早上C拿我做实验的刑床，可能就是为X设计的。X不是同性恋，但是一个双性恋，她是名性欲旺盛的女人，和我的夜生活里扮演着S的角色，在C面前却扮演M的角色。她不介意和同性发生性关系，甚至很享受这两种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以至于到了最后我已经完全沦陷进爱情的漩涡之中。

    但这件事情可能对C来说不太好接受，因为C明明知道他的爱人和一个妓女疯狂zuoai而自己又必须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也没办法，在这些人物关系中，他才是那个真正靠吃软饭生存的小白脸。他没有权利支配X。所以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必须牺牲掉尊严，无视女友和一名妓女鬼混在一起，享受鱼水之欢。

    在我依赖上X以后，她开始了下一步计划，把我引向伦敦。当我认为自己重获新生的时候，半只脚早已落入陷阱之中。X背着我在伦敦租了一套公寓，然后把它装饰得和C在北京的住宅一模一样。她大学修的就是设计专业，所以处理这一切并不太难。

    然后她又另买了一个手机和号码，并把这个手机号存在自己的手机上，备注为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名字。接连几天唱独角戏用两个手机互相拨号，造成最近联系很密切的假象。在那个晚上，她把这个手机给了她的同伙，那个人可能是“私家侦探”也可能是潜伏到伦敦来的C。然后按照计划用最痛苦的方式把我绑了起来和我玩性虐游戏。同伙按照设定好了时间给她打了这个电话，她便丢下我故作神神秘秘，在客厅里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这期间并不是和那个所谓的“前夫”争吵，而是和同伙一起表演的双簧戏而已。一个小时多后她知道我可能快扛不住了，便挂掉电话进屋查看。没想到老天爷也帮助她，竟让我从床上掉了下来。倍感委屈的我和X争吵起来，而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之后她便装作出生气的样子让我担心害怕，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把编织好的故事说给我听，让我更加死心塌地的爱慕她并仇恨上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前夫。在让我知道这个所谓秘密后，X开始装作病怏怏的样子。让我对那个神秘男人越来越感到好奇和厌恶。

    在另一头，她也有一场精彩的“表演”。在真正的丈夫老李面前表现出精神不正常的样子，然后找时间让老李明白，由于他自己过分的占有欲，已经让妻子变成了精神患者，永远处于对男性的恐慌之中。

    老李是真正爱她的人，就像上次X讲的故事中男主角一样，经历了痛苦万分的思想斗争，他明白了自己的婚姻如果继续强行撑下去，那无疑是自私的行为。因为深爱着的女人，余生将活在痛苦之中。

    老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毕竟让爱人永远幸福快乐，才是他的目的。但他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是个处事谨慎的老油条。如果只是装病就能欺骗过去，那也太小瞧他了。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城府更深的X早已预判了老李的预判。为了能彻底骗过他，我这个愚蠢的祭品将被推到台前。

    为了验证X是否真正得了精神疾病接触不了男人，老李背地里找了私家侦探开始进行调查。他是个大咧咧的粗人，自以为隐秘的行动早在X的预料中。那个私家侦探第一时间也被X用钱摆平。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内，X配合私家侦探，装出一副茶不思，饭不想病怏怏的样子，似乎没有从离婚之痛中走出来。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她找到了我。并把我的存在透露给私家侦探。

    老李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后，明白了X没有骗他。深爱的女人在精神疾病的压迫下，确实改变了性取向。按道理讲，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插手前妻的新恋情了。可是因为不甘心，还有对横刀夺爱的我的嫉妒和仇恨。他又开始调查起了我。

    这一切如同X计划的那样。她把我和C两年前舌吻的视频和在伦敦背地里租的公寓信息一并交给了私家侦探。DV拍摄片段的左下角，用电脑后期加上了日期，显示的是在伦敦的时间段。所以当私家侦探把这两个证据交给老李的时候，老李毫不怀疑认为这段视频是前几天在伦敦那间房子里偷拍的。他当时一定还高兴地认为这个私家侦探办事效率真高，把这么重要的证据都搞过来了。

    当事情进展到这里，X开始施展了她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阴毒的一步。那天晚上我去她家过夜的时候，她一定在我喝的东西里面加了少量安眠药，然后趁我熟睡之际拿了我的手机。我自诩她为最亲之人，所以她理所当然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她把我的微信账号退出然后登录了她几个月前申请的一个新账号。这个新账号的头像昵称和个性签名都是按照真正账号一模一样复刻下来的。她甚至盗用了我的自拍照然后发到了那个账号中的朋友圈中以增加这个账号是我本人的真实性。

    我平常的时候经常和她用微信语音调情。她却偷偷把我说过的那些情人之间不堪入耳的放荡语音都保存下来，然后转录到到这个账号里，聊天的对方却被换成一个男性账号。那个男性账号也是她申请的，调情的语音可能是C用变声软件说的。

    做好了这一切。她把我的手机弄成了电量的很低的状态，预防我第二天跟踪她时玩手机发现这一切。第二天早上她故意把自己的手机扔到枕头上，然后在厅里拖地。看见我醒了之后，她假装跑到卫生间里干活，却在那里用另外一个手机编辑了那条短信发给在床上的手机。她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会偷看这条短信。当我把她叫进卧室里的时候，看见我那神色慌张的样子，她一定暗自高兴这个蠢女人已经上钩了，但表面上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了那条短信。然后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编了一个理由就下楼了，顺势还把我的充电宝给拿走了。

    在此之后她把我要去的那所公寓的情报告诉了那个私家侦探，而私家侦探又告诉了老李。老李肯定认为我要去那所公寓和情人幽会，早已派人在那里蹲守。而我还自作聪明傻乎乎地跟踪X，殊不知早已成为了瓮中之鳖。

    我在恰好的时间内恰好出现在那所隐秘的“爱巢”中，被老李人赃俱获。他可能还要抓那个jian夫，可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又怎么能出现。老李等了很长时间可能觉得jian夫知道信息逃跑了，认为抓住我一个人也足够了。便给X打了电话，让X过来顺势揭穿我的“真面目”。

    X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到这家治安不算太好的旅馆内。等人物都齐了就开始了对我的审判大会。性药和安全套都是X前天晚上偷偷摸摸放进包中的。我的手机里面有自己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调情的yin荡语音。我和一个看不见正脸的男人缠绵在一起的全裸视频也被他们看到了。而且抓捕我的房间的模样和视频里的房间一模一样。一切所谓的证据已经让我成为菜板上的鱼rou，只能任人宰割。

    而我当时却期望着X能替我洗清冤屈，殊不知陷害我的人正是她。X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用她那高超的演技让老李心疼不已。老李是个性情中人，他对X的爱慕和我一样强烈，但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X既然已经成为了同性恋，那也没必要再纠缠让她继续痛苦了。于是他最后舍手放开了X，然后把一切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

    这一切过去之后，X回到了北京和C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开始了他们花费两年时间才获得的二人世界。而这两年之间，如果不考虑C的感受。因为我这个心甘情愿当M的下贱女人，在rou体欢愉方面，她没有得到半点损失，反而还乐在其中。所以这对X来说，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

    而另外两个真正的受害者，老李失去了他最引以为重的爱情，也在十年前失去了宝贵的亲情，他余生将在悔恨中度过。如果有朝一日他有机会知道一位年轻有活力的男人曾给他戴过绿帽子，还连同他最爱的女人毁掉了自己的婚姻。那他一定会气疯到想把二人杀掉吧，不过这一切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而我，这个表面上最终祸首实则是最大的受害者。却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真正的爱情。我在X眼中不过是一名下贱的妓女，一个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垃圾。她这两年对我的宠爱，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想到这里，我不仅苦笑起来，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自己真是个傻瓜，X的计划固然周密但也有漏洞。两年来，她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从不让我接触她的同事和朋友。而且她过去经常说在公司加班到后半夜甚至住到公司，实则是去C或者老李那里过夜去了。而我和老李两位痴情人，竟毫不怀疑自己的所爱之人。而且相比曾经和X有过真实感情的老李，我更是个可怜虫，X对我表现出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是虚伪的，残忍的，甚至不能被称为爱情。想通了这一切，我把手机扔到地上，想大声哭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哭的感觉。人在大悲之中会忘掉七情六欲，而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吧。

    在此之后，我又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脑袋里面却出现了很多奇怪的想法和回忆。还记得奶奶病危的时候，她紧紧拉住我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那个不争气的爸爸给我留下唯一的财产就是我的长相。说完她就开始抚摸我的脸似乎那也是她小儿子的脸。

    “不要学坏啊，好好利用你的美丽，那会成为你的一个优势，不要学你爸爸。”

    奶奶那时候这样对我说。我似乎让奶奶失望了，美丽的外表并没有成为优势。多年来扭曲畸形的生存方式早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了一副臭皮囊。

    我又想起七年前的那个炎热的下午，少年和少女满怀心事躺在床上。他们提前完成人生中一件比较重要的仪式。然后少年认真地向少女说他觉的她像小说中的局外人，他不喜欢她的这种心态，他希望她能变成一位在乎自己也在乎别人的人。

    那位男孩现在也应该读到大四了吧，也有几个月就毕业了。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变成了什么样子，在哪里上学，是找工作还是读研，我都不知道。他是个好男孩，虽不出众但是知道坚守自己的本性，这么多年多去了，他一定从当时那个比较害羞的小男孩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了吧。

    还记得当初自己自作聪明地对他说自己改造不了自己的人生，也不会让别人改造自己的人生。可是这几年来，我的人生却不断被周围人随便改造。被冰姐改造成不知廉耻的娼妓，被X改变成只知道依赖别人的傻瓜。我不停为其他人改造着自己，却从没想过为了自己改造自己。换句话说我就是一个没有自我，也没有自尊的人。那个男孩说的对，我是个局外人，更是个局内人。我不如那部小说的主人公，甚至连小说中其他虚伪的配角都不如。我在意着一切，却又不理会着这一切。

    我又想起了高中那个女伴，我很了解她，以她的性格，现在一定是准备接着读研了。直到现在我也说不上来自己那个时候到底爱不爱她，但至少当初总想一个人占有她。虽然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觉得她薄情寡义，可如今想起来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吧。如果我那个时候占有欲小一些，不强迫她，也没有精神折磨她的话，我们就算当不了情侣但也会成为朋友吧。

    我又想起了毛毛，我现在唯一的朋友了。她现在一定很担心我吧。我捡起了手机，毛毛在两张照片的后面还发了好多条语音，大部分是安慰的话，还问我打算怎么办，并说她要提前跑到英国来看望我，希望我能挺住这个挫折。我听着她那殷切又充满关怀的声音，一股心酸的感觉却涌了上来。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颜面来面对毛毛。

    这是个好女孩，不值得交往我这个烂朋友。

    我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上面写着：“忘了我吧，毛毛，我不值得让你关心。”

    然后把她从好友中删掉，又卸载了微信。

    我揭开被子试着站了起来，却闻到了床上自己排泄物恶心的味道。左脚掌上的烫伤因为这些天沉沦的生活早已感染溃烂，我晃着自己的臭皮囊一瘸一拐走进浴室。浴室的镜子里面映着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女人。她瘦的皮包骨，枯黄的头发又乱又脏，一双无神的眼睛镶在骷髅状的脸上，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两腿之间还沾满了不知道是血还是屎尿的东西。这就是奶奶所说的优势，如今已经让我毁成这个样子。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起来，拼命洗起澡来。虽然已经认命了，但我不想让自己就这样肮脏地死掉。我坐在马桶上拼命用花洒冲洗自己的身子，从上午冲到晚上。太阳能热水器中的热水早已变成了冷水，可是我还是感觉自己很肮脏。我已经四天多没正经吃过东西，最后早已没有了力气，瘫坐在浴室的地上。然后我感受到了眼泪流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仿佛被人下了胡椒粉一样。后来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这可能是我从小到大哭的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吧，我终于知道了自己本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所以只能拼命的把这股怨气吼出来，直到声音变的沙哑。